第三十七节十万里疆域
芒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但刚毅的面廓和睿智的目光，无不显示着他是一个勇敢坚强和聪明智慧的男子汉。他比一般的蓝眸族勇士显得更高大健壮，体魄和气质透显出一种威武的气势。
看着芒，喀想起贶说的话：芒有个儿子叫筇，十分了不得。
喀想：筇也会像他的父亲这样英武健壮吧？
喀给芒倒酒，芒微笑着拒绝了。他疑问地看向贶。贶笑着说：“他喝酒像水，喝多了只能感觉到肚子涨。酒经历两年时间，行程十万里，运到这里可以说十分珍贵了，他舍不得喝。”
他们坐好。按照喀的请求，芒开始了他探险历程的讲述。
广场上已有很多篝火圈边的人跳起了普啦啦舞。芒讲的有声有色，喀听得会神入迷，丝毫未受到四周人们载歌载舞的影响。
芒生活到现在不止一次历险。他从及冠后的历练开始，之后无数次组织墒州的蓝眸族人在墒地境内及墒四周的地域进行探索，更是几次向南方塬的方向进发。若干年来，曾和他一起进行过探险的同龄人，累计起来有几千，而现在活着的不过数百，更多的人都在历次探险中遇难或伤病死去了。不过，芒及墒地的蓝眸族人从未畏惧退缩过，他们勇于和天地自然及夷狄野兽进行战斗，前仆后继，不怕牺牲。这或许也是墒地为什么会产生那么多蓝眸族大勇士的原因之一吧？
芒描绘了蓝眸族最北的疆域北浔，东面的依傌河流域，西面的数万里海岸线，南面到塬的万水千山。他没有去过穹奇山脉更南的地方，尽管那里还有蓝眸族的万里疆土。
最后，芒说：“不出去探险，你想象不到天地之广阔，自然之奇妙，世事之艰难。我们走了这么多这么远的地方，却不知道北浔的更北是什么？依傌河的更东是哪里？西边海洋的那一面是什么地方？南面过了穹奇山脉还会碰到什么？”
喀很想插话说：穹奇山脉更南的地方有拖拖河，还有夏族；西面海洋的那一面，是一个叫斯鲁大陆的地方。但他还是闭嘴忍住了。拖拖河更南的地方呢？斯鲁大陆更西的地方呢？不要说还有依傌河的东面，北浔的北面。他被激起强烈的好奇心来，同时头脑突然变得空白。蓝眸族有十万里疆域，可是比起广袤无垠的人马星球，那又算得了什么？
他忽然心有感应地望向天空，浮想联翩：那里又有什么呢？
芒说：“我们蓝眸族大约有十万里疆域，但根本不算什么，因为天地太广阔了。我的儿子已经成长起来。我不希望他像塬这里的蓝眸族人一样，歌舞升平，草木一生。他应该像我一样，为蓝眸族探索和发现更多的东西。”
喀问：“你说的是筇吗？”
芒答道：“对，我的儿子筇。”
喀说：“贶说他已经在来塬的路上了。”
芒说：“应该是。他来参加塬的冠礼。他要夺取少年大勇士的第一名。”
喀愣了一愣，暗忖：好大的雄心壮志！目标竟然直指蓝眸族少年大勇士的第一名。
贶感叹说：“在同龄的蓝眸族少年中，没有人能战胜筇。”
喀问：“也包括我吗？”
贶盯着喀看了一会儿说：“尽管你是‘梅西耶’之子，但我想也应该包括你。”
喀笑了，说：“我很期待。”
他想：从芒的身上可以看出，筇可能是一个实力超强的人。能有多强呢？难道自己真的会战胜不过他吗？
确实如贶和芒预计的那样，墒地蓝眸族参加塬的冠礼的少年们正在来塬的路上，其中就有筇。他们大约走完三分之二的路程，行进线路和贶送贡品的队伍并不完全一致，而是更捷径，所用时间更短，当然也更艰险。这是因为贶是带着庞大的长毛三角犀的队伍，有些山脉险隘根本翻越不过去，只能绕行。
贶的队伍在塬呆了两天，交换完所需物资就要返回墒了，行程大约还是需要两年左右的时间。
期间，喀曾经问过贶：“如果有可能或达到要求，你们的家族还会到塬来做长老吗？”
贶回答：“不会的。墒州蓝眸族人对自己的生活十分满意；特别是茅菒，富足甚至超过塬。我们大部分时间用来种植、酿酒、狩猎和探险，不是庆贺的节日，很少聚会跳普啦啦舞。我们已经习惯于那样的生活，充实而满足。我们不想再改变什么了。”
喀问芒：“如果筇取得蓝眸族少年大勇士称号，他会选择留在塬吗？”
芒回答：“冠礼之后筇就是成年人，他可以有自己的选择。如果筇最终决定留在塬，我担心的只有一点，就是这里的生活过于安逸了。”
喀奇怪地问：“安逸的生活不好吗？”
芒说：“我已经到过很多蓝眸族人居住的地方，他们和塬一样，丰衣足食之余，每年一半的时间用来跳舞唱歌；他们的种植几乎就是为了用来酿酒。长久下去，我们蓝眸族人就会丧失抗击灾难的能力，不管灾难来自哪里。”
喀惊愕住了。在塬，没有人和他谈起过同样的问题。初次接触的这种居安思危的忧虑使他陷入思考。他想到了入侵的斯鲁大陆人。
墒的进献贡品的队伍走了，他们留下了那个叫做窦玛的俘虏。因为要求是三长老婪提出的，窦玛的饮食居住就由他来安排了。
随后的日子里，窦玛几乎转遍了整个塬有人居住和活动的地方。窦玛开始宣扬他的神，告诉人们神的光辉无处不在，照耀着我们这个世界，同时注视着人们的言行善恶，给予赐罚。
蓝眸族人告诉窦玛，我们有自己的神——大神“梅西耶”。
窦玛沉吟着：“噢，大神‘梅西耶’嘛——”他说：“这不冲突。你们在信奉大神‘梅西耶’的同时，也要信奉我们的神。你们的大神‘梅西耶’只是你们蓝眸族自己的神，而我们的神是整个人类的神，是更高级更高层次的神。”
塬的蓝眸族人并没有抵触窦玛。这是因为大神“梅西耶”并没有说“不可以信奉其它的神”；窦玛这个人永远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样子；同时，他怎么会懂那么多的东西呢？几乎无所不通，并乐于传授，诲人不倦。
塬的蓝眸族人甚至喜欢上了这个对于大多数人并不知道来自何处的外族人。
然而，一段日子之后，获益最大的还是留下窦玛的三长老婪。连续多日的交谈，一些“经济”“国家”甚至“宗教”等概念逐渐在他脑海形成，并随着交谈的深入，他了解的愈加详细。至关重要的是，这些话题只属于他们之间，没有谁先提出约束，似乎于自然之中形成了默契。
蓝眸族族长蓬可能算作和窦玛交谈第二多的人。但和三长老婪不同的是，婪多是主动发问，而蓬更多的是倾听。其区别是，蓬大部分时间在听窦玛宣教了。
一段时间过去，蓬隐约听出，窦玛宣扬的神是高于和覆盖蓝眸族信奉的大神“梅西耶”的。
这也没有什么。但隐隐让蓬感到不安的是，窦玛语言里有隐约的意思是：如果有谁坚决不信服他们的神，他们可以武力征服他们，因为那些人可能信奉的是邪教，而邪教则必须要打压和消灭的。
当窦玛看出蓬的震惊和不解的神色时，急忙安慰说：“我们的神是更大的神，是覆盖你们的神的。所以，我们应该算信奉同样的神。你们不算异教徒，我们不会产生敌对矛盾的。
对此，蓬将信将疑。
窦玛小心翼翼地问蓬：“你们没有教堂吗？”
蓬疑惑地问：“教堂是干什么的？”
窦玛说：“是向你们的大神祷告用的啊？”
蓬问：“什么是祷告？”
窦玛说：“就是感谢神的恩赐，同时祈求更大的惠泽。如果犯有错误和罪过，则要请求神的原宥和谅解。”
蓬问：“我们为什么要感谢神的恩赐？”
窦玛说：“因为我们的食物，我们的衣物，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神的赐恵，甚至我们的生命都是神给予的。”
蓬说：“怎么会呢？我们的食物衣物靠我们自己狩猎种植而得。我们的生命是我们的父母所生，和神有什么关系？”
窦玛神秘地笑着问：“那么，你父母之前的、更之前的，一直到最终始的那个呢？还有天地间万物的生命，它们最终始又是从和而来的呢？”
蓬：“这——”
窦玛：“神创造了世间的一切，所以我们要感恩他。你们应该建造一个大大的教堂，每到一定的日子，便来向神祷告，把自己的请求、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及所犯的错误报告给神，以求获得神新的恩赐以及谅解。”
蓬：“建造一座大大的教堂？以便向神祷告？”
窦玛：“我是神派到这里来的使者。教堂建好后，我就入住，然后成为你们这个大陆的第一任大主教。我将向你们宣扬神的旨意。当然，以后我们还要建更多的教堂，以使更多的人能沐浴到神的光辉。”
窦玛每天在塬转来转去，和各种各样的人交谈。然而，最终他的兴趣转移到一个人身上来，就是喀。
可以说，近几日和窦玛交谈最多的就是喀。不是喀主动如何，而是窦玛知道了喀的身份后，对这个被称为他们信奉的大神”梅西耶“之子，同时是整个蓝眸族族长未来的继承人的兴趣陡然增大。
喀惊奇于窦玛描绘的斯鲁大陆。对于他来说过，那里新奇的事和物太多。
窦玛说：“一切都源于神的创造。”
喀问：“那么，我们蓝眸族的一切，都是我们的大神‘梅西耶’创造的了？”
窦玛：“哦，不是，不是。一切都是我们的神创造的，包括你们的大神‘梅西耶’。我们的神是更高级更伟大的神，是你们的神更上面的神。”
喀疑惑地：“既然都是你们的神创造的，那为什么他创造的你们如你所说那么‘先进’；而我们要‘落后’你们许多，是你们的神偏心并创造了不平等吗？”
窦玛：“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