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梦幻之门
第八十一节玛的回忆
让无数蓝眸族少年牵心挂怀兴奋不已的冠礼完美落幕，但激动人心的事并没有随之结束。再过数十天“梦幻之门”就要开启，而这之前，因为“梦幻之门”开启而举行的沐浴节已经开始了。
“梦幻之门”每隔十年在塬西帕帕山脉更西面的神谕的高原开启，因此，沐浴节就在神谕的高原举行。那里，在高原的纵深处有一个碧波湖，万顷绿水，碧波粼粼。每十年当中，清水微澜的碧波湖，会在“梦幻之门”将要开启的数日前，逐渐变得氤氲浮动迷雾弥漫，从岸边数十米处开始影影绰绰，不辩你我。每到这年的这个时候，雾氤湖便被称作幻湖。这时从远处望去，幻湖烟笼雾罩，混沌一片。然而，穿过几十米的氤氲帷幔，及至湖边，低头依然是清水濯濯，只是人与人之间由于雾气弥漫，对望数米成影。
不是所有蓝眸族人都要来到神谕的高原等待“梦幻之门”的开启，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要参加沐浴节。但是，及冠的少年要来神谕的高原，因为“梦幻之门”里要走出美丽的少女，和他们牵手结成终生情侣。那些怀孕的女人，是必须要来的，不管你住在哪里？不管路途有多么遥远？她们必须要来幻湖洗浴，然后到雾氤潭观看照影。不然，她们就不能生育，就会胎死腹中，最后导致孕妇自己的死亡。为什么会这样？没人知道。千百万年这样传承下来，只能说是大神的安排。
整个冠礼过程，以少年大勇士循环赛后，当夜的庆祝狂欢篝火晚会结束为标志，算是落下最后的帷幕。
喀在篝火晚会结束后回到族长蓬的家，骥婶婶一直未睡，在等着他。骥婶婶拉着他的手，上看下看一副不舍的样子。喀不解的问：“骥婶婶，怎么了？”
族长蓬说：“你这是在我们家住的最后一晚，明天就要离开到自己的新屋去住了。”
喀疑惑地：“新屋？自己居住？”
蓬说：“你已经经过冠礼，算作成年人。如果是一般人，可以在我们这里继续居住。但，你是大神‘梅西耶’之子，是族长继承人，所以族里为你单独建造了居所，明天你就要搬到那里去住。”
喀陡然想起玛奶奶家南面数十米远建造的那栋新房。
蓬接着说道：“想必你也猜到了，就是玛奶奶家前面的那栋房屋。里面的用具三长老婪和九长老艽都已经给你准备齐全，你住进去就可以生活。如果再有什么需要，向这两位长老要就可以。”
第二天一早，喀去看了自己的新屋。新屋很早的时候就已建好，但族长蓬没有说是属于他，别的人也没提起过。他是第一次进来。
喀很快地看完房屋，来到玛奶奶家。玛奶奶刚刚起床，看到喀非常高兴，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玛奶奶说：“呦，我们的成人小伙子来了！”她像昨晚的骥婶婶一样，好像隔了一天便不认识了，拉住喀的手左看右看，上下打量，像是回答谁似的：“这不还是个孩子吗？”
喀开心地笑了。
玛奶奶说：“过了冠礼，就可以在梦幻之门开启后，往回领媳妇儿了。”
喀说：“是的。再有十几天，梦幻之门就要开启了。”
玛奶奶的眼睛遽然明亮起来，兴奋地说：“是吗？”
喀回答：“是的。玛奶奶，您知道梦幻之门那边是什么样子吗？”
玛奶奶听罢一愣，目光逐渐暗淡下来，像是陷入思索状。片刻，呓语般说：“我好像是那边的管理员哎------”她的脸上露出迷惑的神色：“可是，我为什么记忆不起那边是什么样子了呢？”
玛奶奶断断续续地说着。看她眸光迷离的样子，喀不敢打断她的话，只好耐心地听着。
玛奶奶说：“那时，梦幻之门正好开启着。我感觉到会有什么灾难发生，跨过了梦幻之门，将出来的那些少女们赶了回去。可是，我却被留在了这里，而且完全忘记了那边的事情------等等，我好想有了梦幻之门里的什么感觉------”
玛奶奶望向了西方，那边有着帕帕山脉朦胧的影子，神谕的高原即便不被挡着，也因为遥远目不可及。但她看的应该就是神谕的高原，是梦幻之门。
她说：“在那边，我们喜欢奔跑，我们喜欢热烈，我们喜欢激情------可是，我们是什么样子呢？”
她在努力回忆着：“我们在那边不是这里的人的模样，但记不得是什么样子了？我记起一些事情，是来到这边后一个垂死的老女人说的。那时我还年轻，或许是那边管理员身份的原因，不能结婚。而那老女人已经孤寡，所以我们住在了一起。那老女人告诉我，她的话不要告诉别人，因为这会违背大神的意志，会受到惩罚，会死掉。那个老女人当天晚上就死了，虽然她已经垂死，但真的死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大神的惩罚？不过，她一死，我随即无意识中就把她的话忘记得干干净净。现在想来，这是大神要让我活着吧？这事有几万年了，或许还是我是那边管理员身份的原因，所以活了这么长时间。感谢大神！”
玛奶奶说：“真不知道那老女人怎么会记起梦幻之门里面的事情？”
她背诵般地把那老女人讲述的话重复了一遍，甚至口气都不是自己的：
“我们仰望着天空：那里出现一道梦幻般的门，现在知道就是这边的梦幻之门。那时并不知道门里有什么，我们只感到浓烈的渴望，浑身躁动不安，一心要冲进那门里。在那门完全打开时，我们按耐不住内心的激情，向那门里奔跑过去。”
“那感觉真好啊。我从来没有奔跑的那样舒坦过，如腾云驾雾，无论如何跑也不会感觉累。我们就那样舒服地跑着，可跑着跑着就如睡去了般——就是那种感觉，在奔跑着睡了过去——而且我们不愿停下，只想奔跑，在奔跑中睡了过去。”
“我们醒来时，已经到了梦幻之门的这一边。我们在天空向下看去，成千上万的年轻人冲着我们海啸般呐喊欢呼——天啦，这时我们才发现自己的变化，我们已经变成了人类，人类的少女，我们穿过那道门之后，都变成了美丽的人类少女。我们的衣服，就是我们原来皮肤的颜色。我们的性格，就是我们在那边奔跑、嬉闹、恬静、撒欢的性格。”
“而此时，我们已经完全忘却了梦幻之门那边的事情，好似从来没有过。”
玛奶奶迷茫自语，口气恢复了自己：“可是，我们原来究竟是什么模样呢？”
玛奶奶不再说话了。她保持着疑惑迷茫的神情，像在继续回忆，但很安详。喀感觉不好，飞步回去报告了族长蓬，并到医堂请来了最好的医手。
玛奶奶安详地逝去了。
喀离开时她脸上那疑惑迷茫的神情已经不在，替代的是幸福安详，甚至隐约看出些许微微的笑容。玛奶奶是已知的蓝眸族活得最久的人，当然神师荒除外。包括她自己，没人知道她的确切年龄。
塬按照蓝眸族古老的习俗，为玛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很多住在塬的人都参加了。由于规模盛大，一些外地来塬的蓝眸族人，不禁要打听玛是何人？
夏族使团的人参加了玛的葬礼，并按照蓝眸族人的习俗进行了祭奠。
铭等少年是知道玛奶奶的，他们跟着喀看望过这个老奶奶，并给她送去过夏族的礼物。令他们深感兴奋和意外的是，玛奶奶知道很多夏族的事情，甚至其中很大一部分，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和没听说过。这是玛奶奶用年龄积累出来的经年轶事，还真不是平常人能够做到。
玛奶奶的去世令喀悲痛万分，久久不能从悲哀的情绪中脱离出来。在等待向神谕的高原出发迎接梦幻之门开启的日子里，许多外地来塬的蓝眸族人，以地域或家族为组织，几乎天天举行篝火晚宴。喀不断地接到邀请，但都拒绝了，独自呆在自己的新家里哀伤。他新屋的北面几十米就是玛奶奶的家，本想照料起来更加方便，却不想在他搬进新屋的头一天，玛奶奶就过世了。
数天之后，在塬的参加过冠礼的少年们开始聚集，出发到神谕的高原。他们要翻越塬西面的帕帕山脉，再在高原上行走数日，才能到达碧波湖畔，也就是梦幻之门开启的地方。
蓝眸族增援夏族的勇士队全部集结完毕还需要比较长的一段时间，这是因为有些人居住的地方十分遥远。经过商议，由夏族使团的人带领，已经集结的三万余人先行出发。铭和钧等夏族少年受到喀的邀请，观看梦幻之门的开启，便留下了，准备跟着第二批蓝眸族勇士队和喀带领的少年勇士队一并开拔。
帕帕山脉为南北走向，从塬到神谕的高原，要翻越三道主要山梁，直线行程五百余里。山脉内峰岭无数，其中不乏险峻陡峭之地。这里光照充足，空气湿润，瀑泻泉涌，溪潭众多；因此这里树高林密，草绿花香，动物种类繁多，是居住在塬的蓝眸族人主要的采摘狩猎区域。
由于狩猎的缘故，塬的少年们对帕帕山脉都很熟悉，尤其是第一二道山梁。因此，喀特地和夏族的少年们走在一起，向他们介绍着一路见到的奇景异物。
一路走着，话题偶尔说到梦幻之门，喀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玛奶奶说过，知道梦幻之门里面的事情要尽快忘掉，不然会受到大神的惩罚。自己听玛奶奶说了，但至今清晰于脑，会不会受到大神的惩罚？玛奶奶既然知道有这样一种惩罚，是绝对不会随意说出加害自己的；况且，又是在那样一种近乎迷离的状态下叙说，难道是大神的谕示？如果是，又会蕴含着什么寓意？
喀想找人阐释，又害怕那个神惩的话应验。他还真说不上，玛奶奶的去世，还有玛奶奶说的那个老女人的死，是否与其有关？
数天之后，他们翻越过帕帕山脉第三道山梁的一个主峰。视野极尽：天空碧澄，白云悠悠；地面呈绿，芳草茵茵，神谕的高原映入眼帘。
（第二部梦幻之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