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向北,最近的是一座新兴的城市,双海城。这座城的城主是一个叫做杰拉德的男人,他来自末日前的西方,但是留在了这片如今叫做昆仑的大陆,末日就如同一场巨大的人类人口迁徙运动,把整个世界混成了一锅粥。
杰拉德如今的感觉非常之好,他认为自己生活的舒适。起码有着超越这个时代的舒适感,如果说让他列出一份对现有生活的感谢名单,可能排在名单上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末日”。
是的,末日。人类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物种,似乎不管发生任何事情都会有人从中受益,杰拉德就是这样一个善于迎合时代的人。在末日前,他只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人物,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拿着微薄的薪水过着平凡的日子,经常失恋,偶尔失业,他就是构成世界这个庞大机器中的一枚小小的齿轮,哪怕坏了,也可以立刻被替换掉,没人会在意。直到末日降临,世界这台精密的机器被轰然摧毁,无数零件灰飞烟灭,而他这颗小小的齿轮却成为了万中无一的幸运儿活了下来。在末日肆虐的时候,他跟随难民潮挤上了远航的船,漂洋过海的来到了东方大陆,在经历了绝望的四个月,末日戛然而止,幸存下来的杰拉德也就留在了这里,留在了这个后来被他起名为双海城的地方,事实上末日之后已经无所谓人种无所谓国家,大家都是在废墟之上重建着自己的国度,因为世界已经支离破碎了。
而小人物杰拉德,在经历了末日之后,逐渐变成了一个不苟言笑的人,他把一切的情绪和想法都深深的埋在了自己刻板的面孔之后,末日淬炼了他,让他亲眼看到了在面对真实的灾难面前,个人,团体,甚至国家,都显得如此的无力,唯有那些突然出现的异能者,他们所展示的才是真实不虚的力量,这力量是如此的强大与真实,杰拉德第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渴望一件事物,渴望能主宰自己的命运。而似乎命运女神也终于垂青了这个小人物,在一次睡梦中,他梦到了一个全身虚无,仅仅依靠几条闪亮光线勾勒出身体轮廓的女人,女人在梦中告诉他,让他去收拢流民,他天生就应该站在众人之上,当他收拢起足够的流民后,她会给予他奖励。
当杰拉德醒来之后,他感到世界已经不同了,仅仅是坐在床上,他仿佛可以感受到空气中每一粒灰尘的跃动,可以感受到最最细微的震动,从这一天起,他成为了一名代行者。杰拉德知道,自己的命运,从这一刻开始就完全不同了。
事实证明这个神秘的女人是对的,杰拉德是个有才能的人,他如今刻板而严肃的样子就像一个天生的领导者,他的确应该站在顶端,站在领袖的位置,成为代行者的杰拉德迅速的拉拢起了一批人,宣称自己信仰一位叫做“虚灵女神”的神灵,而这位神灵,将给予所有人以平静。
平静,是末日后所有人的梦想。
仅仅三年,杰拉德便成为一个拥有数千教众的宗教的教主,他率领着教徒开辟了一方家园,同时也让自己享受到了此前从未想过的生活。杰拉德始终认为,自己是天选之人。
但是虚灵女神再也没有主动联络过杰拉德。以致杰拉德一度以为自己被抛弃了,但是当他回首看自己打下的这份基业,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时代也许才刚刚来临,直到这一天……
这天晚上。杰拉德睡在自己的豪宅里,他的豪宅在双海城虚灵女神神殿的一侧,尽管规模上只有神殿的一半,但是内部装修却远超这个时代的标准,精巧的灯饰,洁净的水源,奢靡的装修,这一切都是源自杰拉德本人对于生活质量的追求,此刻,在他的卧房里,他睡在那张5米*5米的超级大床的中央,一左一右则分别躺着今夜主动侍寝的女教徒。
似乎是感受到了某种异常,睡梦中的杰拉德猛然睁开了双眼,在他头顶的上空,一个由不断流动的银色闪光线条勾勒出的女人正在看着他。
“虚灵女神大人……”杰拉德手忙脚乱的推开身边的女教徒,他跳下了床,虔诚的垂首。
“虚灵女神?这是你安排给我的名字么?”从对方的声音中,杰拉德听出了隐隐的不满。
“对,对不起,我并不知道您的名字,所以只好这样称呼您。”杰拉德的头顶流下了一滴汗,他却根本不敢抬手去擦,没有人知道他对自己塑造的信仰信奉到何种程度,对于杰拉德而言,虚灵女神是开启他新人生的人。
“我的名字,叫做塔安娜。”女人顿了顿,似乎无意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继续开口道:“你果然是个有才能的人,短短三年就做到了如此程度,我很满意,从今天起,你管辖下的流民,每月抽调10人送去山城,这片当初我种下的地,如今也该收获了。”
“如您所愿。”
“还有,”塔安娜继续说:“我需要你留意一个人。”
“请问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清楚他如今的样貌,关于他的资料我这里全部都是空缺,但是当初我赋予你的感受万物震颤的能力却是寻觅他的雷达,当你察觉到有人可以影响整个空间的时候,那就是我要找的人了,你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带到我面前,而且必须要活的。
“依旧如您所愿。”杰拉德低头道,谦卑的如同一只蝼蚁。
黑暗中,银色的闪亮线条渐渐隐去。
“呼……呼……”直到确定塔安娜走了,杰拉德才敢剧烈的喘息,床上的两名女教徒身姿曼妙,在月色下若隐若现的胴体似乎在诉说着无声的欲望,但是杰拉德再也没有兴趣,他披上了一件衣服,站在高大的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看向深深的夜色。
“空间……么?”
此时,距离双海城还有一定距离的地方,六十七号公路的某处,一辆车抛锚了。
坐在驾驶位的是一个一脸疲倦仿佛随时都可以睡过去的男人,以他的样子放在末日前稳妥妥的被交警查一个疲劳驾驶,而如今则根本没有人管,他有些发愁的揉了揉额头,说:“难道新时代的人做生意连最基本的诚信都没有了么,租车的时候拍着胸脯告诉我这辆车保养的如何如何好,完全可以让我们开到下一个城市,可是现在我们才走了一半!就已经抛锚三次了!我要投诉他!”一连三个感叹号清楚地表达着司机的愤怒。
“好了好了,说这些都没有用,我来看看先。”后面的车门打开,下来了一个一身休闲打扮的年轻人,他绕着车仔细的走了一圈,最后蹲在一个轮胎面前,眉头轻轻皱起,他点了点轮胎,用一副无奈的口吻说:“没戏,爆胎了。”
六十七号公路虽说是公路,但是也不是旧时代意义上那种平整且定期保养的公路了,它事实上是在破碎的大地上强行按压出的一条还算平整的通道,这条通道伴随着不可避免的天然损伤,比如路面破碎,比如突兀出现的大坑,比如某些地方被末日后变异的植被所覆盖,尽管末日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人类也没有完全失去自己的文明,但是事实上,人们已经感觉到世界变得越来越陌生了,一些潜移默化的改变并没有随着末日的结束而停止,而异能是最好的证明。
只是对于这两人而言,这种危险还不值得放在心上,唯一需要担心的是后座的女生,她在这个新的世界面前实在是太脆弱了,就像易碎的瓷器,很容易被打破。只是这个女生显然也没有自觉,她把头伸出窗外,看着愁眉苦脸的两个人,问:“那我们还有备用的轮胎么?”
“没有了!”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到,最后的备胎已经在上一次抛锚的时候用掉了,如今三人已经是束手无策。
“这个鬼地方半夜怎么也没有车,明明在平城那边公路上车来车往的,真是活见鬼了。”一脸睡不醒表情的青年在疲倦的脸上强行插入了不爽的表情,此刻他的脸分外精彩。
“你见的鬼还少么,别抱怨了,走,继续开吧,反正路上没有人,我们开慢点,起码要到下一个城市再说。”林见尘打趣道。
“好好,真是的,比起遇到这种事我情愿遇到鬼。”狠狠地对着轮胎比了个中指,三人坐回车上,随着发动机沉闷的运转起来,这辆命途多舛的车歪歪斜斜的继续开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