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里,九清山中一个宁静祥和的世外村落。
哦,不。应该说是曾经宁静祥和,自从那个狐妖来到这里之后,定居此地的百姓便惶惶不可终日,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向他献祭一位少女。无奈之下,白云里的祀云师召集村民举行了祈愿仪式,希望上神者能够派遣使者降伏狐妖,以保生活安宁……
“唔……”遥黎看见云下若隐若现的村落,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身形微转,朝着那里飞去。
她落在村口那棵生长了有千年的碧棘树旁,看着枝干上被人们用来祈愿而挂上的许愿铃和结缘绳,心中掠过一丝悲伤。但是,很快就平复下来,决心一定要狠狠地收拾那个可恶的狐妖。
“姑娘,你是外乡人吧?”一只手将要落在她的左肩上,她下意识地躲开。那只手在空中微微顿住,又缓缓放下。
遥黎转过身,看见的是一个面带微笑慈爱和善的老婆婆,她不禁暗骂自己太过紧张,匆忙回之一笑:“是啊,阿婆,我叫遥黎,您可以唤我阿黎,刚刚来到这里,是……”
那老婆婆没有让她继续说下去;“阿黎啊,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晚先在我家住下,明天一早再做打算吧。“
遥黎担心婆婆会误解,急忙解释……
老婆婆呵呵一笑:”你不用解释什么,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住在我家,也不会有什么打扰,现在家中就只有老婆子一个人了,你若是能来,倒添了许多生气。“
一股悲伤再度袭上心头,对那狐妖的憎恨又加深了几分。听到婆婆这样说,也就不再推辞:“婆婆不觉得麻烦就好”
任由她牵着自己而去。
走进村落,遥黎尽量避免与那些目光相撞,但依旧免不了会有接触,那一道道目光中包含了太多的感情:无奈,悲伤……惊喜?那些情感压得她心里莫名的发堵。
老婆婆的院子里有两株桃树,枝头桃花繁盛,这样的美景让她的心慢慢沉静下来,暂时忘记了方才的压抑感。
她的性格就是这样,感情来的快,去得也快。也正因为不把感情放在心上,所以一直都是活得快快乐乐的。
天色渐晚。
遥黎打开房门,正好看到阿婆端着饭菜蹒跚而来。连忙搭手换了自己过来。
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事实上,她是闻到了香味才打开门的。不过,阿婆直接把饭菜送了过来倒是在她的预料之外。
坐下之后,阿婆一直在看着,连碗筷都只是准备了一双,心中觉得奇怪,随口便问了出来:“阿婆,你不吃吗?“
老婆婆把饭菜全部推到她面前,笑容满面:”这些食物,阿婆吃不太习惯,厨屋里我还熬了些粥。你快吃吧,尝尝味道怎样。“
看到阿婆和蔼的笑容,遥黎的心里暖暖的,这让她想到了青琅玕,从小到大,多亏了他的照顾呢。她舀了一勺汤,喝下去,眉眼带笑:”真的很好喝……“
唔……师父也有很照顾我,又在心里默默地加了条评论,他们都挺好的。
吃完饭菜,又喝了点儿浮泷茶,才沉沉睡去。半梦半醒之间,还在狠狠地批判那个可恶的狐妖。
挟裹着森冷的雾气而来的山风使得仍在睡梦中的遥黎打了个寒颤,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入目尽是一片绿意……
这是哪里?
一下子清醒过来,站起身,打量着四周,层层的绿色看不到尽头。自己正身处一个陌生的山洞中,外面就是一个悬崖。她敲了敲额头,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怎么到这里的。
忧心于白云里无辜的村民,移步到洞口,正欲飞身而下寻找方向,一道凉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惊起她一身冷汗。
背后竟然有人?!
“你若是就这样跳下去,可是要粉身碎骨哦……”语气中带着几分戏弄与嘲讽。
遥黎僵在那里,她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气息,那绝不是她所能够抗衡的。倏然间,又如潮水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没有了那股力量的压制,遥黎转过身来,一个白衣人正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他的头发竟也是白的,身上还裹着裘衣。
“你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那些问题一股脑儿的全都蹦了出来,她完全没有考虑到现在的处境。
“……,狐妖--白若流。”白若流有些头疼,他没有想到这个小巫师会有那么多话,和自己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呢。还真是有点儿不忍心啊,不过,这是你自己选择的路,可就与我无关了。
遥黎的眉皱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全然忽略了刚才的那种强势压迫感,上前几步,抓住白若流的领襟,怒道:“可恶的狐妖!你把白云里的村民怎么样了?”
白若流没有想到她会直接冲过来,没有防备,竟然一下子就被她抓住了衣服,眉头微挑,那股惊讶被淡然代替,顺势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你猜,被献祭给妖怪的人类,会有什么下场?
他那清透空灵的声音在遥黎听来,却如一把利刃,狠狠地划过她的心。痛不能言。
白若流冷笑一声,轻而易举地将衣襟抽出,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遥黎,眼中浮起某种莫名的奇异色彩。
……,自责么?
遥黎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出。
抬眼看向白若流,眸中是毫不掩饰的憎恨与无奈。她知道,死亡是最简单却又最没有价值的事,白若流说的没错,她现在跳下去,就是自寻死路,因为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的她没办法调动一丝灵力。不过,在她的心里却已下了一个定论,就是这肯定和这个狐妖有关系。既然没办法离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白若流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你就呆在这里吧,三天之后,你的灵力自然可以调动。”没等她反应过来,白若流就已不见了踪影。
偌大的石洞中只剩下她一人,她四处打探了一番,除了悬崖就是深山,完全找不到方向。她无奈地退回刚才醒来的石洞里,惊异地发现地面竟然铺有一层干草,心中疑惑陡然生出。
她躺在那里,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再次醒来,是因为闻到了烤鱼的香味,肚子也很配合地响了起来。
太阳早已下山,惨白的月光只能照亮洞口那一小片地方。洞内是大片大片的黑暗,转角处的石壁上跳动着火光的影子,若有若无。
按耐不住饥饿的感觉,遥黎循着香味和火光在洞中摸索着前行。
火光越来越亮,走过转角,一抹白色映入眼帘。不是白若流又会是谁?
看着他手中正在火上烤着的鱼,泛着淡淡的金黄色,她控制住自己的双手,却管不了饥肠辘辘的胃,几声“咕噜噜”想起,她转身就要离开。
白若流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起身拦在她的面前,将手中的鱼递到她的面前:“喏,吃吧。”
遥黎定定的直视他的眼睛,惊疑不定。
白若流无奈的将鱼在她的眼前晃了晃,笑意渐浓:“你都五天没吃东西了,不饿吗?不吃的话,我就自己独享了……”
遥黎别过头,一句话也不说。
“唉……”白若流轻声叹息,一把把鱼塞到她的手里,往她的身后去了。
遥黎怔了一会儿,握紧左手,坐在一旁铺好的干草上,闷闷地吃着。白若流在靠近洞口的地方坐了下来,仰望着夜空,默然寂静。
遥黎咬着香脆的鱼肉,心中疑问万千,她实在没办法把眼前这个妖怪和坏人联系起来,况且,自己现在什么事情都没有,他也不像要杀了自己的样子。可是,白云里那些被献祭的少女又该怎么解释呢?她抬起头,看着白若流那一动不动地沐浴在月华中的姿态,一瞬间,恍若看见了神祗……
“你,为什么不杀我?”
白若流回过头,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我为什么要杀你?”
遥黎一怔,摆弄着手中的木棍:“白云里的那些少女……”
“呵呵……”他轻笑,略带嘲讽意味:“在你眼中,妖就只懂得残害生灵吗?你听说过精灵……”
“咔嚓”一声,木棍断成了两截,听到这句话,遥黎的眼中闪过一丝喜悦:“她们还活着?”
白若流扫了她一眼,幽幽吐气:“活着又怎么样呢?”
“可以带我去看看吗?”话一出口,遥黎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他怎么可能带自己去呢?!
“呵……”他凉凉一笑:“明日带你去便是。”
就这样?!遥黎有些困惑,这样的发展是不是太过顺利了?而且,自己是来降妖的,但是,他看不出来哪里有不好的地方啊。最重要的是那些被献祭的少女,都还平平安安的,那么……不对啊,那些少女都平安无事,那白若流的目的又是什么,难道他在寻死?不过,看起来不太像啊……
百思不得其解,再次看向白若流时,才发现他已经睡着了。遥黎摇摇头,甩开那些繁乱的思绪,想不通就不要想了,明天就可以见到那些少女了,说不定可以从她们那里得到答案。摸索着回到之前的山洞,清冷的月光带来了一丝寒意,躺下去,好久没有睡意。
大概是因为白天睡得太多了,又或许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翻来覆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慢慢睡去。
白若流从洞口进来,解下身上的裘衣给她盖上,应该是感受到了温暖,遥黎的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呓语道:“阿玉最好了……”
阿玉?唔……没听说过。
白若流倚着石壁在洞口坐下,遥望着半缺的月,无悲无喜。
这世上,最简单的是死亡,最难的,便是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