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黎偷偷跑出去的时候,是在她挑尽了盘中爱吃的水果。她本可以不来,这里又实在无趣,她也不是一个能乐得清闲的人,所以还不如出去玩。
不过,出了幽冥殿,她才想起来能去找的人都在殿内,仰天长叹几声,还是不打算回去。想来想去,仍是不知道该去哪里。
神域?绝对不可能。首先她不知道如何能找到穆隐,其次被幽冥众人知道的话估计以后都不会再有自由了。
凡世?也不行。没有得到零泽的允许,不会被放行。想偷跑出去,没可能。
那么,就只有一个地方了,幽冥,竹林。
遥黎嗅着那股幽香,那双充满悲伤的眼睛挥之不去,她一定要过去看看,那人好像不曾在幽冥见过。难道说,他就是修竹?很快就自我否定了,他身上没有幽冥的气息,倒是另一个人比较像。总之,是与不是,去竹林看看就该知道了。
便从幽冥殿前的石阶上站起来,急急地往那边去,在回廊处与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那人手中拿着的寒玉箫从手中滑落,还好对方眼明手快,及时接住。
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要在乐典上演奏,如果箫因为自己弄坏了,后果肯定不小,忙道歉:“对不起啊,你的箫没事吧?”在她看来,对于要在乐典上演奏的乐者来说,他的乐器就等同于他的生命。
那人显然一愣,然后说:“箫没事,你呢?”
她松了一口气:“箫没事就好,我还怕给你惹了麻烦。你应该是要去演奏吧,既然如此,我就不耽搁了,再见。”
见对方没有阻拦,遥黎朝他一笑,从他身侧绕过,继续往前走。
那人却突然转身叫道:“遥遥?”
遥黎略带诧异地回头,疑惑地看着她,虽然自己的名字里也有一个‘遥’字,但她并不认为那人是在叫自己,因为自己并不曾见过他,而且也从来没有人这样叫过,不过四下无人,出于礼貌,她还是停住了脚步。
那人正要开口,却听见幽冥殿外庭有人在喊道:“扶笙。”也往这里走来。
扶笙应了一声,目光停留在遥黎身上。
那边的人走得近了,遥黎对上他的眸子,觉得似曾见过,莫名其妙地把他和之前见到的那个带着面具的人联系在一起,回过神之后,不顾他人在场,吃吃地笑了起来。
眼前的两人分明是乐者,并没有之前见到的那人身上的那种气息,自己竟能把这两人绑到一起,不笑出来才怪。
扶笙见她笑笑了,微微松口气,正要说话,却被走来的流默阻止。
流默朝他摇头,低声道:“她没有玩笑,现在的她并不认识你我。”
“怎么会?”扶笙失声叫道。
“你看她的眼神。”
遥黎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是见两人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又礼貌一笑,施然而去。
扶笙本想叫住她,但他的确看出了遥黎眼中的陌生与疏离,就像第一次在幽冥见到她时那样,而且很快就要续到落羲殿,实在不宜耽搁,只得暂将此事放下,稍后再去向青琅玕问询。
流默看着遥黎离去的背影,眉头一拧,跟着扶笙进了幽冥殿偏室。
遥黎在竹林找了半天,也未找到那座竹楼,正心灰意冷,兴致全无,懒懒地倚向身后的竹子,只觉得一阵头晕,心中大叫一声不妙,她肯定误中触动了什么阵势。
待那阵眩晕感消失之后,遥黎惊奇地看见了自己辛苦了半天寻找的竹楼。
难道说,触动阵法就会被送到这里吗?
无暇顾及再多,忙了半天,也有些饿了,这里应该会有吃的东西吧。
推开门的时候,竹子之间相互挤压,发出清脆的声音,并不刺耳。
遥黎正想问有没有人在,就听见有轻微的脚步声从身后逐渐接近。
遥黎木然转身,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样,不过不经他人同意就直接推门而入,即便自己是光明正大地开门,也难免有些不合礼数,若是被师父知道了,肯定会狠狠地骂自己一顿。
眼角一暗,那人停在身侧,但只是一瞬,便走进屋中,好像不曾看见自己。正要抬头看看是怎么回事,那人又从身旁经过,忙把头压得更低。
那人又进进出出两三回,都不曾搭理她。
遥黎的胆子也渐渐地大了起来,想着他难道什么都看不见,刚才一直在心惊胆战,现在放下心来,一阵阵玲珑子的香味从鼻翼掠过,水畔的竹桌上正摆放着几盘精致的点心以及新鲜的水果,尤其是白果若莲,她的最爱。
修竹席地而坐,对着面前的东西熟视无睹,闭上眼睛缓声道:“想要吃的话,就过来坐吧。”
修竹突然开口,倒真的吓了她一跳,原本以为他看不见自己的,现在看来,根本没这回事,遥黎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拿起一枚白果,小心翼翼地问:“你就是青竹园的修竹吗?”
他点点头。
得到了确切的答案,便松了口气,修竹是幽冥的人,自己在这里即便被发现也不会受到责怪吧,不过:“为什么我感觉不到你身上的灵力呢?”
“之前是有的,后来便没有了。”修竹指着四周说:“正因为我没有灵力,所以才住在这里,你看这四周的法阵都是由我控制。”
“你一直都呆在这里吗?怎么不出去看看呢,即便你没有灵力,铃……王上也能找人保护你啊。”遥黎咬了一口白果,含糊不清地开口。
沉默片刻,他说:“没有出去的理由。”
出去的理由?遥黎怔住,她似乎从来都没有认真地想过这个问题,犹豫了半晌才问道:“怎么不去看看你的家人呢?”
“家人么?”修竹看了看她,又移开视线:“我只有一个妹妹了,只是时间太久,又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恐怕她早已不认得我……”
“不会的,肯定不会的……”想了半天也找不到什么更有力的词句,只能不断地重复这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