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安从外面进来就看到凤婉带着一脸啼笑皆非的表情摸着朦胧的头,说:“我都还没说什么,你怎么还哭得没完了?”
朦胧委委屈屈地抹了一把眼泪:“小姐最喜欢这个步摇了,都是朦胧的错。”
“这是怎么了。”慕容安扫了这两个人一眼,走到桌边一撩袍子坐下。
凤婉无奈地把事情的首尾说了一遍。
慕容安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然后问:“把步摇过来给我看看?”
“你要干嘛?”
慕容安抬眼瞟了凤婉一眼:“帮你修。”
凤婉一脸震惊,连哭得打嗝的朦胧都忘了哭,楞楞地看着慕容安。
慕容安像是没什么感觉似的,对朦胧说:“不去拿吗?”
朦胧反应过来,连忙小跑着去拿来步摇。
凤婉看着慕容安拿着步摇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狐疑道:“你行不行啊?”
慕容安没说话,过了一会才说:“你去找管家要几样东西来。”然后报了几样工具的名字,朦胧听完小鸡啄米一样点头,然后拎着裙子跑去找管家。
过了一会儿,朦胧拿着东西回来。
慕容安接过来就开始修。
凤婉看着慕容安熟练的动作,目瞪口呆:“你怎么还有这种本领。”
慕容安专注着手里的东西,笑了一下:“嗯……不大记得了,大概是我以前给府里的谁修过吧。”
凤婉:“……”
慕容安抽空看了一眼神色复杂的凤婉:“骗你的。”
凤婉:“……”
慕容安将步摇被摔凹进去的地方慢慢地撬起来,嘴里慢悠悠地说:“我以前身体不好,府里的歌姬其实就是摆个样子,我很少会见她们,别说帮她们做什么了。”
凤婉想了想次啊明白了慕容安说的身体不好指的是什么,不禁嘴角抽了抽。
朦胧看着两人安静地聊着天,心里欣慰,悄悄地退下了。
凤婉抬手拈了一块糕点,托着腮,看着慕容安一边吃一边说:“我觉得吧,你确实得好好的谢谢我,没有我,你怕是这辈子都去不到老婆了。”说完还意味深长地冲慕容安挤挤眼睛。
慕容安纵容地看着她,不动声色地问:“怎么谢,我都已经以身相许了还不够吗?”
凤婉一撇嘴,移开视线,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人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慕容安不在意地笑了笑。
凤婉看了看专心修步摇的慕容安:“你到底是怎么会干这个的?”
慕容安手顿了顿,随即不在意的说:“以前学做地雷的时候练的,你这个步摇看起来难修,和我以前做的事情比起来却还是容易的。”
凤婉愣了愣:“地雷?”
“嗯。”
地雷是前朝一个叫江心的将军发明的。他还写了一本兵书叫做《武备志》,里面记载了10多种地雷的形制及特性,并绘有地雷的构造图。地雷多是用石、陶、铁制成的,将它埋入地下,使用踏发、绊发、拉发、点发等发火装置,杀伤敌人。
早期做成的地雷大多是用石头打制成圆形或方形,中间凿深孔,内装火药,然后杵实,留有小空隙插入细竹筒或苇管,里面牵出引信,然后用纸浆泥密封药口,埋在敌人必经之处,当敌人将近时,点燃引信,引爆地雷。
地雷的杀伤力大,很多将军都会选择在埋伏时选择埋地雷。
但是,制作地雷是一个很危险的行为,一个不小心,一个不小心就会把自己的名给搭上了。
慕容安身为一个皇子,怎么会被要求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呢。
凤婉想,或许她是知道的。
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慕容安因为生母身份不好,皇上不宠的缘故受过很多苦,但是因为自己遇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是一个可以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是一个可以和太子分庭抗礼的四皇子,是一个总是保护自己的慕容安,凤婉从来没有细想过这个看起来像是强大到可以顶天立地的男人的背后,到底有多少伤。
他一步一步,走过刀山火海,来到高台上时,人们会为他欢呼,会尊敬他,支持他,也会嫉妒他,故意责难他,但是,几乎没有人去细想过这个男人脚上被刀割,给火烧而产生的伤。
没有人在意。
凤婉突然觉得很愧疚,在喜欢上慕容安之前,她只是那他当盟友,之后,她又心安理得地接受着慕容安所有的关心,却没有做出回报。
自己爱恨嗔痴过得恣意,前世今世具是如此。但是身边却总是有人相伴。
就算是前世被逼喝下毒酒,可是,但那是她识人不清,在死前的二十几年里她活在凤家上下人的保护里,像是蚌壳里的珍珠,所有人都心甘情愿地保护着她。
而今世,即使凤家只剩下二哥和自己相依为命,但是,二哥还是进了他的一切努力去让我可以活得好一点,开心一点。
还有慕容安,他大概是这个世上除了亲人外对自己最好的人了吧。
但是自己却只会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宠爱,却从来不关心他的想法与过去。
慕容安无意间看到凤婉脸色暗淡,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凤婉偏了偏头避开他的视线,勉强笑道:“没什么,只是没想到你以前的生活还挺艰苦的,连地雷都做过。”
慕容安笑笑。
凤婉装作不经意地问:“你小时候是怎么样的,都没听你说起过。”
慕容安:“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没什么,随便听听。”
“哦,”慕容安说:“那你先说说你的过去吧。”
凤婉“我的上辈子过得开开心心顺风顺水,然后我眼瞎喜欢上了祁仲康,被他害的家破人亡,师父自损寿命二十年让我转世,然后我就遇到了你,之后你就都知道了。”
慕容安瞥她一眼:“那么跌宕起伏的一生你倒是总结的简单。”
凤婉耸耸肩:“到你了。”
慕容安沉默了一下。
凤婉莫名有些紧张,她暗自怪自己刚刚怎么不把自己交代得详细一点,万一他说:“我十六岁之前跟着太后,之后驻守边疆十几年,然后遇到了你,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那该怎么办?
还好慕容安没有这么打算,他在片刻安静后开后:“我……听说是在一个雨夜出生的。我的母亲是一个宫女,听说长得挺漂亮的,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她的长相了。然后她被……”慕容安顿了顿,有神色不变道:“被父皇看上了,父皇宠幸了她。父皇不过是玩玩,但她好像是真的喜欢父皇,就算是知道像她这样的人如果怀了龙种会有怎样的下场,但是她还是坚持着,躲过女官的眼睛,偷偷生下了我。”
凤婉看见慕容安眉眼间笼了一层忧郁,有点心疼,轻轻握着他的手。
慕容安马上回握,沉思在回忆里。
“她一直把我藏在柜子里,每天给我偷偷地送饭。到了晚上又悄悄地教我写字。有时候她也会奔溃,抱着我压抑地哭。听说后来她终于忍不下去,想要找个机会带着我逃出宫,但是被人发现了。那人告诉了皇后。皇后一查,发现了我的身份。我的母亲身份太低,皇上虽然知道了我的存在,但是他根本就不子在乎。我的母亲当场就被赐死,而我被皇后接回坤宁宫。皇后对皇上的行为很恼火,但是她又不能对父皇做什么,于是把气撒在我身上。而太子虽然年幼但是狠毒的性格简直和她的母亲就是如出一辙,我几乎就被折磨死,然后太后就把我接走了。
到了慈宁宫,我过上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太后对我很好,那段时间是我过得很开心,但是好景不长,没几年,父皇就把我发配到了律方城。我那时候年纪小,人又倔强,又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在军营里吃了不少的亏。”
凤婉:“怎么吃亏,有人还会打你吗?你可是皇子啊,他们怎么敢。”
慕容安斜眼看了她一眼,像是在笑她的天真。
傻丫头,那可是军营啊,将在外,甚至君命都可以不受,何况只是在一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欺负一个羽翼未丰不受宠的小皇子呢?
但是慕容安无意多说,只是含蓄地表示:“只是有时候会比较不客气。”
凤婉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不禁皱起了眉头。
慕容安看凤婉脸色不好,笑道:“怎么,心疼我啊?”然后也没等凤婉回答,又加了一句:“心疼倒是不必了,反正都已经过去很久了。况且要是我当初只是呆在太后的羽翼下而不出去闯荡的话,恐怕我现在也没有这个能力和机会和太子对上,所以,这样想想,我倒是有些感激那些我以前受过的苦了。”
凤婉犹豫了一下,轻声问:“皇上那么偏心,你怪他吗?”
慕容安笑道:“丫头,有时候,对别人的怨恨是一种自己的弱小的体现,也是对他人能力的一种肯定。或许我以前会因为父皇的偏心,皇后的压迫而怨恨,但是现在,看着父皇整天因为猜忌我,却又不得不用我来办事;看见皇后被安冷寒压得无法反击,我实在是怨恨不起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