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喜好祥瑞之物。有人献上白乌、白八哥和木连理，大臣们都前来祝贺，只有荀卿没有来。楚王召见他，对他说：“我不是贤明之君，所幸的是仰仗先王的德威，使得群臣和睦，四境平静，感动鬼神降下了祥瑞之物，大夫您却不高兴，我愿意听听其中的缘故。”荀卿回答道：“我年轻时曾从师学习过。您所说的‘祥’，并不是我们所认为的‘祥’。我听说，作为王者，祥瑞之兆有三种：国有圣人，这是上等；民获丰收，这是其次；凤凰、麒麟的出现，这是下等。而那些既可作吉兆，又可作凶兆的事物，不在其中。因此，凡是事物的形状和颜色奇异，但对百姓来说没有实际效用的，都可以称作‘祥’，也可以称作‘妖’。所以古代贤王，在考虑治国大事时，见到一种东西异乎寻常，一定要考虑和检查政治治理的情况。认为是吉兆呢，就必定自我省察道：‘我有什么德行，而能使这种吉兆出现呢？’要是果真做了些好事，就会更加勉励自己去做那尚未做到的方面；如果没有什么德政，就会反转来勉励自己，怕的是自己的德行与吉兆不副，也害怕轻易得来的福一旦会变成祸。认为是凶兆呢，就必定自我省察道：‘我究竟有什么罪过，而招致了它？’如果真有罪过，等不到天明，就改掉它，要是没有，就日夜谨慎警惕，检查自己的耳目没有接触到的方面，怕的是受到蒙蔽，怕的是有的事情隐藏着，别人不能察知。如此去做，吉兆就不会落空，凶兆只会白白地显现。现在，三闾大夫屈原被流放，自投汨罗而死；鄢郢、夷陵都被秦军占领；农夫牧童没有不手执武器抵抗秦国的，老弱也都来给军队送饭运粮；水旱灾害，接连不断，灾荒发生，国无存粮；即使凤凰、麒麟每天聚集在城郊，对挽救楚国的危局也无补于事，更何况那变了颜色的白乌、白八哥和不正常的木连理呢！您如果再不深省，楚国就危险啦！”楚王听了，毫不醒悟。荀卿于是退居兰陵。楚国终于没有振兴，而灭亡了。
——刘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