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步路之遥,有位青年女子朝谈企渔的驻足处款款走来。能发出这么好听的笑声,会是个什么样的女子?他饶有兴致地双臂叉按在胸前,背靠栏柱,脸作仰视伏,像是在数柳枝条上有多少小叶芽,眼角的余光却朝小路那头漏去。
这是一个叫人望一眼就忘不了的摩登女郎。身材婀娜,步带风韵,素面淡妆,瀑布般的秀发垂曳腰际,偏额一绺秀发用一蔚蓝色的发夹别住。穿着低跟红皮鞋,个子仍高挑得显眼,一袭殷红色薄呢套裙;胸脯饱满且呈耸势,手臂外露的肌肤细腻白皙。裙边下,黑色丝袜罩住匀称而修长的小腿肚,臀部丰腴,腰枝柔细。妩媚、高雅、青春,活力四射。她腰杆笔挺地斜背着一只浅绿色的新潮大布包,一扭一扭地优哉游哉地走过来,风情无限,春光无限。
这女子朝栏柱下的谈企渔瞟了一眼,一种常驻不褪的笑意便在那张俊俏靓丽的白皙的瓜子脸上弥漫开来,眼眸透露出友善、亲和的姣艳,又流溢着被他人所吸引的自爽。她的步履放慢了,像是有意叫欣赏她的人留下全方位印象似的。这是一类天生就享有异性目光抚摸的丽人,似乎人生所有的幸福之门都会向她敞开。她顾盼神飞,明眸盈情,皓齿微露,像是在找什么人碰头,脚步却并不急于前行。
谈企渔油然而升的念想是:此女子真是当时装模特儿的好料,不知她是干什么行当的?这些天,他正和他的助手们酝酿成立一个时装模特表演队。公司里倒是有几个身材特好的员工可兼之,但断断少不了招聘一些训练有素的天资极佳的尤物加盟。比如眼前这位青年女子,倒是十分合适,看她的走姿就可知道此人素质极好,起码是受过舞蹈艺术之熏陶的。他再朝她望去时,只看到她的背影。这背影更显出她姣好的身段,随着一扭一扭缓行的动姿,更显得楚楚动人,秀色可餐。真可谓,浅勾淡勒,背影深深。
他似乎还没有考虑周全,就健步走到那女子的身后——朝她的背脊近距离地凝视了一番。在她尚未觉察之际,他又迅速抄到她的身前——并不挡住她的走势,自己后退着,一边凑近前去打量她高耸的胸脯。她被这突发事件惊呆了,驻步不前。他也随即站定,痴痴迷迷的目光在她扁平的腹部上下、左右地来回抚掠。
她即刻冷霜满面,秀眉直竖:“你、你要干什么?”声音尖厉而微颤,白皙的脸颊顿时有红晕飞起。
谈企渔并不理会她的叱斥,默不作声继续对她作正面观赏,脸上的思纹波动着,神情异常生动。
她往左挪,他的身姿也随之左倾;她往右挪,他的身姿就随之右倾。她实在是被吓坏了,脸上的红晕且已褪之,脸色像北方的雪一样苍白,以为是碰上了一个精神病患者,或者是碰上了一个色狼,起码是遭遇了一个马路求爱者。不过,他那整洁的衣饰和独特的优雅神采,又使她无端地把他往艺术家一类的人士去猜测。只是她的这种遥想非常之短暂,而且由于想急于脱身而变得气急败坏,一脸冰霜。
她横臂伸出一根手指:“你,先生,再不让道的话,我可要报警了!”
谈企渔闻言就让开道,霎那间,生动的痴迷的神色又变得异常冷峻:“你,小姐,真靓——我没别的心思,我不过是……”潜台词是“欣赏美丽”之类的,也不完全是这个含意,所以他说不清楚心里想表达的意思。诱导他说不清楚的时候,他总伴有些许失态的表现,事后他是知道诸如此类的失态,有失雅致,有失身份,但是他就是难以克服,这与他内心的隐秘和独特的嗜好有关。好在他在失态时,举止尚文明,而且时间极短,往往是他人稍加提醒便能幡然醒悟,自拔泥淖,而且经他稍加解释,大多时候均能自圆其说,不露破绽。这就使得他的日常行动吻合得自然而然,不落惹是生非的把柄,别人也不会往深处去探究。
就在这时,一位和谈企渔同样高挑的小伙子从斜刺里闪到他们的身旁。小伙子牵着年轻女郎的手,抚慰:“小雨,你脸色咋难看,没事吧?!”
被唤作“小雨”的女子嘴一撅:“今天有点晦气——这个人想非礼我!”
小伙子的举止由柔弱骤转为强悍,愤怒的脸朝向谈企渔,差一点就要拔拳相加。
谈企渔神情坦然:“别误会,我不是那种人。”他静静地打量这个蓦然冒出来的小伙子,没有移动脚步,只是将垂着的双手缓缓地握成拳头,一点没有临阵逃脱的意思。
小伙子举起的拳头霍地垂落下去,击在自己的右臀上。因为他在一瞬间认出谈企渔为何许人。他在被唤作“小雨”的女子耳边轻语了几句,随即拉着她的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