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夜的暴雨。情况一天比一天危急。
姗姗来迟的詹梦迪一回到公司,听说同仁好友都出去了抗洪了,家也未回,即刻搭上一辆送快餐的卡车前往三花镇灾区。
车子一路颠簸,不时跃入眼帘的,是一片片被淹的农田和泡在水中的房舍。三花镇联合大堤上,到处都是穿着雨披、救生衣的抗洪勇士。
“又有两个决口了!”一位乡干部气喘吁吁地赶来说。人群开始躁动起来。一位军官模样的男子马上果断部署。几位战士拿上救生衣就一脚踏进了没过长靴的水里,往决口处奔去。大堤内,桑田连河港;大堤外,河港连桑田。风中夹着些许腥味从浪尖上吹过来,寒丝丝的。大堤上“千疮百孔”,一路垒起的沙袋间在渗水。水冲击处,不是塌方,就是开一条很深的沟缝。决堤的水,更是以一种势不可当的架式往大堤以北内侧的粮田猛灌。四五十公斤重的沙包被浪花轻轻一掀,转眼便没有踪影。木桩堵不牢,沙包填不住,决口越来越大了。
有个官职似乎挺大的中年男子打完手机回过头来,看见站在眼前的几个人中竟然有一位穿西装打领带的老板,冲着雨水大喊:“快回去,这个地方很可能要被冲走,还不快走?!”那语气,让詹梦迪顿然觉着脚下的沙包在摇晃。
这时,抗洪勇士们扛着油菜秆、麦秆和木桩急冲冲赶来了。窄窄的长堤显得更加拥挤,路上的泥更烂了,水更深了,人们的操作却变得更加有序了。公安干警来了,兵哥哥来了,当地的农民来了,青年猛虎队来了,老板突击队来了。他们搬运着抗洪物材,排成一条长龙,鱼贯而入,扛的扛、背的背,门板、竹榻、梯子、窗框,一一向湍流处掷去。
突然,詹梦迪眼睛一亮,他认出身旁的一个泥人就是陶篾林。只见陶篾林指挥着几个壮汉,把四五米长的装满石块的竹篾笼子,一条条地抛进浪花四溅的决口处。
这次抗洪,陶篾林是出了大力的。他除了抽调强手直接上前线外,嘱留守人员全部停下商务上的产品加工,赶制长圆柱形的竹笼子。这种笼子,也可算是他的创意——把大大小小的石块装满那个竹笼子,几个壮汉抬起一吆喝往决口处掷。由于竹篾笼子把分离的石头连合在一起,分量重、体积大,也就不容易被洪水冲走。那天,他随车把装有数以千计的竹篾笼子无偿送抵三花镇,确实对缓解险情起到积极的作用。
詹梦迪一边依样葫芦地干起来,一边和陶篾林招呼:“陶厂长办法巧,觉悟高,好汉一个!”
陶篾林也认出他来:“詹总,你也来啦?!说什么觉悟不觉悟的,要是险情不降服,大水一过,我的厂子就可能被淹没。坐视不管,等到大水冲走我的‘财神庙’,那就悔之晚矣。”
别看这些老板们个个富得冒油,平时尽说些杂七杂八的荤话。其实他们大多是苦出身,童年苍白如纸,知道挨饿的滋味,缺吃少穿的日子把他们的筋骨打炼得硬邦邦的。这次水灾,也真给他们重新体验人生、舒展筋骨的机会,让世人再次审视一下他们。确实,他们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他们是男人。
机缘和努力使他们一个个成了富翁,他们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看得比金钱更珍贵,他们的心肠并没有变得死硬和麻木。在大雨淋湿全身时,谈企渔甚至仰脸对乌蒙蒙的天穹喊道:“好啊,暴雨!好啊,大水!”而那个身体肥胖显得不那么灵活的赵村楠,在堤上站起来跌倒、跌倒了又爬起来,扛着沙包匍匐前行。确实,生意场上的人,你更多的看到他们心硬似石、狡黠运筹、花天酒地;但他们的另一面,他们的善良、豪爽、悲悯,并没有泯灭。当天下午,老板抢险突击队把两个决口堵住了。又过了一个小时,另一个决口也被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