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雨芭把薄薄的被单盖在谈企渔身上,低头在他的脸颊上吻了一下。他睁开眼睛,转瞬又合拢眼睑,眼皮微颤,鼻翼翕动,嘴唇微抖:“基督山伯爵……钻石……钻石纽扣、钻石纽扣、钻石纽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辨。
季雨芭听到谈企渔反复地说着“钻石纽扣”四个字,非常惊诧。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可以推断,“钻石纽扣”一定与他的隐秘有关,与他的财富有关。她双手按在他的肩头上,轻摇:“谈总,你说什么,‘钻石纽扣’是什么意思?”
谈企渔从被单里伸出右手,抓住她的左手:“我困啊,你、你让我睡……五颗钻石纽扣……五颗……在哪里?我、我找得你好苦啊……五颗钻石纽扣,快快浮出水面……我该结婚了……该有个家了,我快坚持不下去了……钻石纽扣……”他的声音慢慢地像游丝一般脆弱,稍震即断。他的脸色生动而执著,又有点近似沉迷,仿佛有一个生动而瑰丽的梦幻萦绕在他的心灵密室。
季雨芭的心一激灵,她预感到这梦呓般的声音是发自谈企渔内心深处的渴盼。她几乎可以唾手抓到这条困惑她多日的谜团之丝了。一种远比她的年龄要老到得多的狡黠在她的眼眸里闪烁。
此刻,她想到应该离开他的睡房了。刚移步,又踅回,欲把他头下斜置着的枕头挪正。两手就伸到枕头的两侧,挪了一下,又挪了一下。她的手指尖触摸到一件硬物,再往里掏,抽出一件套有塑料袋的比书籍稍微宽阔一点的硬面笔记本。她的心不由得怦怦跳个厉害。
她拿着这个笔记本,转步走到沙发旁,悄然落座。掉头看一眼谈企渔。他睡得更深,脸色安详;鼾声变弱,平缓而有弹性,这是一种熟睡了的呼吸。退出塑料袋,她迅速打开笔记本,翻开几张空白页后,看到了几页密密麻麻的由黑墨水书写的钢笔字。纸质业已泛黄,笔迹依然清晰。她细细阅读起来。所载内容使她震撼不已,又令她万分好奇,让她瞬间走入一个绚丽神秘的迷宫。出于探秘的本能,抑或是猎奇的嗜好,她在通读一遍笔记本里的文字后,从自己的坤包里拿出纸和笔,把笔记本里的有关钻石纽扣的描述文字和数据摘抄下来。就一支烟功夫,事情弄妥,她把笔记本重又装进塑料袋,悄悄地放回原处。谈企渔睡梦正酣,对季雨芭的所为自然一无所察。
楼梯上有步履声传来。潘姨端着两碟刚蒸热的小笼包子,上楼来了。
睡房的门是关的,气窗上有灯光。潘姨轻轻地喊:“谈先生、季小姐,我给你们送夜宵来了。”
季雨芭闻声启门,对潘姨柔声地说:“谈总刚睡去,他一定很累了。潘姨,我们下楼吧。”
到了底楼客厅,季雨芭才感到肚子确实有点饿了。数小时前的晚餐,她只吃了一小碗米饭。她便坐在餐桌旁连吃了10多只小笼包子,一边吃,一边夸奖这包子味道好极。潘姨默默地打量着吃相略显恣意的女客,对她的随意、不拘束、落落大方不无好感,对她的天成美貌更是有种油然的喜欢。只是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太精致的东西经不住摔打,而过分贵重的东西又有赝品之虞。至于爱情嘛,有时也是同理。不过,她不想与初次见面的女士切磋这个颇敏感的话题。她说:“季小姐,以后常来坐坐。看得出,谈先生很喜欢你,你也喜欢谈先生。他这个人哪,唉,快四十了,还是独身一人。苦哇,你要多多关心他……”季雨芭眯缝着眼,嘴里的小包子还未吞下肚,咀嚼着发出“嗯、喔”之类的语调,轻轻颔首,表示听懂了她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