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企渔再见到刘芙庭时,是在荷滇市中心医院住院部。
刘芙庭接受医生给她施行的摘除右眼的白内障的手术。眼科医生的医术高明,一切都很顺当。当她康复即将出院时,谈企渔携着营养礼品和一束鲜花去探望她。
见到谈企渔,刘芙庭感到无限欣慰。当她得到那张支票,自然也十分震惊;后来她辨出支票的签发人是谈企渔,更使她的情感受到剧烈震动。这些年的劳累,致使她的健康状况不佳,自从得了那笔意外款子,她就有了足够的财力来提高生活质量和维护身体健康。还清了以往的各种债务,支付医疗费,还绰绰有余。当然,她并没有具体地真实地把支票的签发人与那个小裁缝谈企渔连在一起,还认为这种同名同姓的现象是人间的一种奇事重合。当真实的谈企渔走近她的病榻,她的内心翻腾着欢喜的涟漪,没有激情,没有狂热,只有静如止水似的愉悦。
谈企渔默默地走近她,握着她的苍白的手:“刘姐,想不到还能见到你,更想不到你就是那枚珍邮的权益人。人间的奇迹迭出,真是连艺术的虚拟也变得逊色。”
刘芙庭微微地淡笑着,脸庞漾满楚楚动人的神情,轻轻地说:“谈……谈先生,谢谢你还记得我,谢谢你来看我。我、我是有愧于你的,你这么慷慨,我是无脸、也是无权接受你的补偿……”她一边说,一边把欣慰的目光在他身上浮掠。白内障成功摘除后,她右眼的视力恢复很快。此刻,在她眼里的谈企渔是一位深沉而冷峻的中年男子,成功的男子,身材挺拔,风度翩翩。这种印象和当年的那个寒酸的小裁缝怎么也吻合不起来。真是时势造俊才啊。她的眼眶漾满了泪水,笑意把泪珠扑簌簌推挤出来。
谈企渔温声地说:“刘姐,这话你就说错了。那笔钱是你的风雨人生和养育你的令尊补偿给你的。我不过是个‘中介人’而已。说实话,从某种角度讲,我就是靠那枚珍邮换来的钱起家的。这是你和令尊对我的珍贵馈赠。人和财富的关系,有时候真的是很神奇的,有时候真的是靠那个‘缘’字。今天在这里见到你,见到你的眼疾得以根治,我很高兴。刘姐你饱经风霜,真不容易。往后的日子,你会过得舒坦一些。总的来说,你还是个有福气的人哪。这既是我良好祝愿,也是事实嘛。”
刘芙庭默默的听着,默默地让热泪一次次盈眶,一次次扑簌簌在脸颊流淌。她的心里畅快极了,宛如堵塞的污垢被涤荡、被冲走而霎时畅通一般。她想再说些什么,但不知怎么说才能表达自己复杂的心情。她只是反复地唠叨:“谢谢了,谢谢了……”
突然,谈企渔眼光落在她衬衣袖口上的一颗淡黄色的精巧纽扣上。他的神情即刻变得痴痴迷迷起来。她心领神会,把这颗松了线根的淡黄色纽扣轻轻地扯脱,递在他手里。
谈企渔一激灵,把那颗淡黄色纽扣托在掌心,端详了一番,随手放进口袋,思游神走地说:“好吧,我就留下这一颗纽扣吧,就一颗。”
刘芙庭高兴地问:“你、你还是这么喜欢纽扣?!”
谈企渔颔首微笑:“是呀,有种习惯是一辈子也改不了。”
他俩这类谈话,以及扯赠纽扣的怪异举止,叫旁人很难推断他们之间的关系。谈企渔单独一人去医院探望刘芙庭,他和她昔日那个短暂而浪漫的隐情,曾忆砚自然无从知晓。以后的日子里,谈企渔渐渐把刘芙庭昔日的倩影和现在的面容,排遣到脑外。
而曾忆砚却是时常去看看这位命运不济、瞬间却运气像太阳一样升起来的老同学。后来,他还竭力撮合,为她介绍了一位在外贸系统供职、丧妻已逾三年的年纪相当的儒雅男士。似乎是刘芙庭过去失去得太多,她和这位儒雅男士很投缘。这位男士待她很体贴、很珍爱。她也懂得珍惜晚来的幸福,把她所有真爱以及她生命的最后守望,一并交于她的新任夫君。
这个悬念抚平后,谈企渔的心境更趋于平和。与此同时,他对寻觅父亲谈秉雄在那个笔记里所描述的五颗钻石纽扣,信心倍增。世间既然人为地制作了那么多情感纠葛和传奇悬念,也一定存有消释纠葛和抚平悬念的途径与办法。既然世间存有那么多心灵的锁,也一定能找得到与之匹配的开启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