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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战局之外(3)

与斐罗想的相反,此时此刻,道役元还在天澜元阁内与汐茗呆着,谁也没有睡意的样子,但也没什么好干。这个时候,真是无聊,而且周围冷清,汐茗就这么耸拉着头。役元也没什么事,就围着那张大圆木桌踱起了步子。

汐茗无意间瞥见了道役元随手靠在墙上的龙腾剑。上古的澜剑,焕发着刚阳的气息,如同日光在周围萦绕。缕汐茗从没见过一把凡剑,可以如此有灵性。她又想起欧阳靖同所说,龙腾剑的剑痕,带有猛焰狂灼的印迹,这似乎成了星士留下的名片。不过,能带上龙腾灼印的人,都不再有机会把龙腾剑主的容貌描述出来了。龙腾灼印,也渐渐成为星士神话的一个代名词。

缕汐茗正想向役元在问些龙腾剑的故事,但抬头瞥见他走了又坐,坐了又走,一副焦躁不安的样子。或许他心头仍有顾虑,汐茗就没好意思张嘴问。

道役元来来回回地踱起了步子。他确实是不习惯战局之外的自己。没有了师门、亲人、故土,剑与战斗就是他仅存的信仰。被剥夺信仰的龙腾剑主,孤身呆在世界外,跳出尘土鸟瞰着一切纷扰起浮。其实此刻,他也并非孤身一人,至少,还有缕汐茗的陪伴。

魂不守舍的道役元,漫无目的地游走着。忽而,他无意间瞥到桌上散乱了一些纸张,就想着收拾收拾,打扫打扫。虽然唐贞是唯一的女灵士,但也总不能天天什么细碎琐事都劳累她吧。

役元一张一张码好,把它们对齐边角,尽量小心翼翼地叠齐。可是他一个不留神,竟然撕坏了一张纸页的边角。这些可都是这次出战的情报、分析与部署啊,虽然现在已经不是十分重要,但总归还是稍存价值,等战斗完可是要被放进汇书房作为记录的。役元稍有些慌了神,果然自己这些星士在外面大放异彩,成为战中精锐,受尽倾羡;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生活中都是五大三粗,笨手笨脚的。道役元已经算是好的了,毕竟也照顾了妹妹稼画一生。可他依旧还是逃不了汐茗的“噗嗤”一笑。

汐茗乐着,就上前来帮忙。役元知道自己只会添乱,就退到一旁,看着汐茗淑雅地整理起来。他拿出那张被撕坏的纸,看看是不是需要粘补。“这是,这是!……”役元心中一惊,这正是柯林带回来的玉伏的侦察图。上面清清楚楚地标示了魅冥在各个山坡山麓山谷的具体人数分布,队长就是靠着这个来制定战术的,确保一一剿杀,无一漏网。

道役元不禁心中感叹起来:“真不愧是柯林,干起活来儿这么细致,画张战报就像画一件艺术品一样。咳,不过这家伙,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这么细致了,呵呵。”

他慢慢地看着这张草拟的地图,试图辨识着方位,可是毕竟只去过那儿两次,只些许看出了点端倪。

汐茗打拾好了,也凑了过来探望这是什么。两人挨着站着,共同看起了玉伏的地形图。

汐茗反而一目了然,马上就踮起了脚尖,凑过头去,用纤细的手指指着图上一处,说:“看,这就是我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呵呵,别闹了,这肯定不是。”

“这当然是啦!”

“不会的,我记得,那儿附近应该早让雪埋了,是我亲手,让雪魔埋下的。但现在,你看这图上,这儿还仍标示着是一个山谷。怎么可能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儿呢?”

汐茗俏皮地对着役元质疑着:“不会的,我没有看错。我记得那儿边上就是两座高高的大山,往北些许是较为平阔的一带,往南开始是有些许丘陵,我不会记错的!还有,什么‘我让雪魔埋下’,说的那么玄乎干嘛?就算吹嘘也不用那么假吧?”

役元倒不服:“别不信,我真的把那儿埋了。你这么说,是在质疑我,还是摹画这个的柯林呢?”

“好了好了,人家信了嘛。再说,就算你真的把那儿用雪封死了,现在山谷重现也不为怪啊。毕竟山谷气温偏高,如今魅冥又在那儿干活,想把积雪清理掉,也不是什么难事啊。”

“你说什么?!!!”

靖同带着星士奋力追赶着。迅疾的星士在空中飞驰,刺破夜幕的阻拦,任呼啸的风在耳边闪过。然而,这不只是一场苍茫月色中的追杀;这是一场演出,斐罗精心策划的演出。

猎手追食,同时并被追猎。

靖同、柯林、林行紧紧跟着,或者说,被紧紧吊着。他们根本顾不上飞行的方向,只是盯着前方的魅冥。不知不觉,前面的人降下速来,高度也开始下降。靖同心中倒是有了底儿了,想必他们定是体力不支,难耐逃亡了。只等再冲上去挥舞他挚爱的绝啸剑,结束这一切了。虽然右手手腕上的伤并没有完全恢复,但这点工作,他还是有信心的。

魅冥的人缓缓停在一处空域中,然后开始垂直下降。柯林想也没想,率先跟了下去。林行、靖同也紧随其后。末了天使族的约莫百八十银甲侍卫也来了。这儿不是一个好地方——对被追杀的人来说——因为这儿,四处高高的环山围绕,,暗暗的挡住月光来照,中间是一个死水之湖。这儿简直是天铸的牢笼,如同一口袒露地上的井一样。就连天使的翅膀,也无用武之地。如今这块鬼魅之地,第二次困住了前来之人。而第一次,就是役元带回了汐茗的时候。盘口山,现在为斐罗搭建着一个舞台。

“天时地利,为我所用。”玄端师父把他教给了道役元,也就教给了斐罗。

欧阳靖同下到湖上半空,这时他们与下面的魅冥是如此之近。尽管这儿甚是黑暗,人影依稀可见,但似乎现在都能听见彼此急促的呼吸声。借着绝啸剑的海蓝色光芒,靖同正要压下剑势,一剑挥舞,就能安心地完成差事了。这时,几乎是同时,柯林眉间一绽,大有所悟,充满惊慌地吼出一句:“不好!”;而林行正仰头指着天上,急忙地吐出叫喊:“快看!”

——小小的天空被高高的山挡着,只露出小小的一个圆口。可这个头顶上的圆口,竟渐渐也被遮起来,都快要被被无数“乌鸦”塞满了。未见何身,先闻其声:“哈哈哈哈,好久不见了。你们也有今天?!哈哈哈哈!”

“这声音,斐罗?!”欧阳靖同、柯林、林行面面相觑,陷入了迷惘之中。他们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尽管他们早就知道斐罗的叛变,也早知道他们之间必有一战。可这一战来得太快了,快的超乎了他们所有人的意料。没人想到会在这种战役里,这种地方上,碰见斐罗。

这是他们最不想的一天。昔日同门,如今剑锋相对。想当年的星士,同生死、共福难,共担星士的职责,齐享星士的荣誉。“精诚合作,生死与共”的执着誓言,都要喊得他们破了嗓子,都深深刻在他们骨子里。战局精锐,天澜卫士,星士延续千百年,一任传接一任。到了这一任,天澜城破了,全族被灭了,可笑的是竟还出了斐罗这样的人物。

靖同、柯林、林行,他们的身体在颤抖,险些握不住手中的绝啸、飞瀑、木迭了。这三剑,当年与华裂一剑一起,构建了星士神话。如今华裂剑就在对面,但却遥不可及……

星士神话,早已在两个世界流传了。

欧阳靖同压下怒气,义正言辞地质问:“斐罗!帮魅冥做事,你对得起你的玄端师尊吗?”

斐罗放声冷笑:“哼哼,什么玄端?狗屁!他也配当我的师父?!那个老骨头,根本就是嫉贤妒能,怕我抢了他的风头!明明我的剑术早已在他之上,他竟还对我摆什么臭架子!什么龙腾剑,什么龙迅影斩,现在我都不稀罕了!没有他的东西,我现在反而更强,更强!”

靖同哀叹了一声,他知道眼前的斐罗,已经不是当年的斐罗了。邪魔入体,心术不正,已经无药可救了。林行眼里含着泪水,他直面这样兄弟反目的场景,觉得世事多变造化弄人。他多么希望自己,能调制可以有擦亮人的双眼的草药,来扫除斐罗眉目中的煞气。

可什么都没有!一切无法被改变!

“那就,让我来,清理门户吧!!!”愤怒的柯林右手持剑,左手握拳,爆出了浑身的力气,直想冲上去一剑剁了他。

斐罗不想跟他们多理睬。一来自己带来的数千名精兵悍将,正在尽力抗衡着玉伏雪山里灵士和天使族的兵力,速战速决方为上策;二来自己不想跟这些他视为名不副实的星士,再多说任何一句废话。他马上果断地下令:“放箭!”

边上的一个小卒道:“可是,可是大人,我们的人,还在下面呢。这里黑暗,弓箭士们分不清啊。”

斐罗一把揪住这个小卒的战衣衣领,两眼恶狠狠地直瞪着他,冷面地回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这种恐怖的命令,仿佛冻结了人的血液。

“是,呃,是是。”

星士马上面对着,万千弓箭,直刺而下。天澜和天使族的人迎面望上的,是密不透风的重重魅冥大军。四周都是黑黢黢的岩石山峰。纵然是神剑之力,也断然不能脱出重围。

魅冥的弓箭上,箭头涂着紫奎毒素。紫奎毒素,虽然不如绿瘴奇毒那样,可以化为青烟飘散千里,杀人于无形。但它涂在弓箭箭头上时,可以随着箭划的伤痕,进入血液,摧毁心智,使人麻木昏沉,任人宰割。紫奎毒素并不是什么魅冥特有的奇毒,但魅冥对毒的偏爱,已经让所有族城都退步三尺了。

数以万计的死神的弓箭,落在半山的岩石上,发出金属碰撞的响声;落在死湖里,激起恐怖的水声;还有斐罗冷嘲热讽的邪恶笑声:

“哈哈哈哈,还说我剑术不精!现在你们的命就在我手上,你们再说啊,你们倒是说啊!哈哈!”

天澜的星士,面对着精密算计的暗袭,被不知几千的兵力压制。盘口山中,黑色的乌云逼迫着星士的神剑光芒。优势的地形,给斐罗的仇恨再添上一份完美的肃杀。天澜的历史,和仅存的血脉,在玉伏和盘口山,就将埋下肌骨。没有任何的造化,可以改变着赤红的血液流淌向冰冷的湖底。盘口山的阴霾,驱散了历史的尘埃。

然而,还有一位星士,在这场战局之外。改变,史书的笔迹,正在涂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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