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会昌寺前,慧心法师还告诉我辩机法师有事出去了,要不把他也叫来一起聊天。
这个慧心也真是的,我来会昌寺又不是为了找辩机,干嘛要叫他。郁闷死了。我躲他都来不及,才不要见他嘞。
可是,我真的不想他吗?如果不想他,我为何要进会昌寺……好矛盾呢心里。我知道自己明明很想见他,想看看他最近过得好不好。
我怎么能承认在惦记他呢?
他只是我很讨厌的一个人,我关心他不过是想满足自己的病态心理罢了。嗯,是的,我一直都希望看到他生活的很不如意。
对,一定是这样滴。
我这是怎么了?一提起辩机法师总会很反常。很早以前我就发现了这点,但是我不敢深究下去。我知道我的猎奇心比较强,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好奇比较好。
正所谓好奇害死猫嘛。而我又是一个不知死活的HelloKitty,还是不要对老虎产生好奇心了。
我还是别想辩机法师了,再这样下去要出问题的。
对,当务之急是安梓!
哎,我是连佛祖都拜过了,不知道对安梓的病有效果没。
一想起安梓家的管家汪大志我就心里来火。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还对我藏着掖着,要是安梓的病被他耽搁了,我看他还能嚣张多久。
垂头丧气的回到家,没到房门口就看见房遗爱朝我迎面走来。呦,什么时候学会迎接我啦?
心里正窃喜,驸马他一句话顿时将我打入冰窖。
“怎么才回来?辩机法师来了,都等你大半天了。”
敢情辩机法师不在会昌寺在公主府啊。可是他为什么会来我找我呢?
“他来干嘛啊。”
我对房遗爱只能装出老大不情愿,心里却……在期待什么?
“法师说找你有事。具体是什么,我不便过问。”
房遗爱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
嗯?
难道发生什么了?按理说,好端端的辩机不会来找我。更何况我刚从会昌寺回来,要是有寺院有关,我刚才会得到消息。
所以说,他来找我和会昌寺无关。
那就是私事喽。可我们之间没什么私事可谈的啊。之前发生的那些事情荒唐的很,我们连提都不愿提起,更别说继续下去了。
不管怎么说,他居然会不请自来,我还真觉得意外。我一直以为这辈子我们可能都不会再见面了。
没成想不到一个月,我们又相见了。
嘿嘿。
呃,我什么要偷笑呢?
老实说,我有些紧张。我能感觉到喉咙一阵阵的发紧,待会儿一说话怕是会结巴啊。该怎么办呢?辩机法师早就看出来我有这个毛病。
一进堂屋就看见辩机法师了。
没办法,谁让他的造型一向别致呢?
对于他的装束,我是颇有研究。他常穿的衣服有两种:海青直裰、明黄僧袍。经过我长时间对他的观察得出,这两种衣服的穿着也大有说法。他心情好的时候喜欢穿海青,一看他穿的是明黄,我就知道那一天我都不敢造次了。
他的每一件海青都洗得泛白,搞得我一直以为他就那一件衣服。后来才知道,原来他很讲究的,衣服要一天一洗一换,每天还必须剃头刮胡子,和……洗澡。
呃,洗澡这件事,我是无意中听说的……他的私生活,我不会存心打听的。
这哪儿像一个僧人啊,简直就是少爷。要是放到现代,没有小康水平还养不起他这样的呢。
不过他是真的有钱有地位。据说,他的衣服就有好几大箱子,平时穿的,做法事时穿的,只有想不到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这些话都是打杂的那个男孩告我的。男孩说了,只要他以后能混成辩机法师那样就满足了。
逗得个我,敢情高僧谁都能修炼成啊。
可是,我从来没见辩机法师穿过褐色的衣服。而且是很丑很丑的那种。他现在身上的那件就是。
不过,倒衬着他肤色愈加的白了。
我只顾看他,竟忘了说话。没办法,好久没见该好好看看才对。和我的水桶腰成反比,他瘦了好多。我印象中他的下巴是有些宽宽的,可是此时有些尖削的痕迹。
只是我完全不明白,他穿褐色衣服时是什么心情。
他看见我进屋,便很急很急的站起身来,向前迈出一大步。他的目光落在看着我眼底,我看见他的喉结耸动了一下,像是要对我说什么。可是他的目光越过我,看见站在我身后的房遗爱,激动的情绪顿时黯然下来,即将出口的话硬生生的吞了回去。
“怎,怎么了。法师?”
果不其然,我结巴了。同样果不其然的,辩机法师的嘴角扬起一个很大的弧度。哎,他又用这招无声的笑来表示对我的了解。
“没什么大事。”我看见他瞟了瞟驸马,“贫僧前来是……嗯,要告诉殿下,最近会昌寺没事。还有,慧心师兄的伤已经养好了。其他人,也都挺好。”
他在说什么啊?什么时候他成送信儿的人了?会昌寺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要如实禀告我吗?
只能说明一点,他来找我是为了别的事情。肯定是房遗爱在一旁他难以说出口,而他一向临场发挥比较差,所以净说些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既然明白其中的深意,我冲着他微微一笑:“法师,咱们去聊斋谈。”
聊斋就是我专门设计的一间聊天的屋子。光听名字是有些蔘得慌。
辩机法师如释重负,欣然同意。撂下房遗爱我们走了,临走前,我看见房遗爱的脸色不大好。
他担心的,也正是我担心的。虽然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辩机法师,但是我明白一点,即使真的是喜欢,那也注定得不到回应。没有回应的喜欢,叫做暗恋。可是我已经过了暗恋一个人的年纪。
我可以确定,我不能喜欢他。所以,我会选择不喜欢他。
如同房遗直,便是如此。我并非不想他,并非不爱他了。而是我看到摆在眼前的障碍,却没勇气跨过它,只能不去想,假装自己已然忘记。
我只是一个懦弱的人。就像我再不敢经过几处地方,不愿过热闹的节。
去会昌寺无数次,明知道有一条小巷插过去会很近,但是我从不敢抄近路,只因那条路是通往“私人会所”的必经之地。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回过梁国公府,也再没去过房遗直的书坊。
我能做的只有忘记,就像千年之后的我一样,学会将一些东西从生命中剥离出去。
我忽然意识到,我与房遗直相认的同时,遇见了辩机法师。可是我认识安梓比他还要早一些,为什么我虽然觉得安梓很不错,却从来没有对他产生过异样的感觉呢?
好像辩机法师就不同了,从一开始,我……对他就挺好奇的,虽然我也很好奇安梓的长相和所学的易容术,但是感觉完全不一样。
我想窥探的是辩机的心。没错,是他的心。在他之前,我从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想要了解另一个人。
可是我一贯懦弱的理智却让一直压制着内心最深处的好奇,在猛然间想起来之后再细细品味,的确是非同一般。
莫非我真的喜欢辩机法师吗?
…………
“殿下?”
嗯?哦,我又走神了。幸亏有辩机法师召回我的魂儿。
想了许多关于我和辩机法师的往事,此刻再一看他,我都快要抓狂了!!!他今天的表现也很特别,往常的清高傲气一丁点儿都没……他不会是能看出我的心思来吧,所以为了配合我,就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他的眼睛好清澈啊,而且还略带羞涩和温柔。他到底是怎么了,我不敢在看下去了,否则我真的会……爱上他。
“嗯哼。”我清一下嗓子,顺便扫清我大脑中闪现的邪恶念头,“法师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事情呢?”
我竟然出奇的温柔,态度也与平常不一样。
辩机法师有些意外的看我,语言却依旧闪烁其词,弄得我摸不着头脑。他一定是有难言之隐了……可是,他的难言之隐不应该对我说啊,看来的确与我有关的。
“法师,有什么您尽管说,只要我能帮上你。”
话音未落,他急急的接过话,说:“不是,殿下,贫僧没事……贫僧只是想看看殿下您,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偶滴神啊,这句话算是要他亲命了,脸都涨红了……他可真逗,好端端的问我有没有事要他帮忙,而且是因为这个才来找我的。
我是不是可以自恋的认为,他在乎我?
一阵甜蜜直钻入心,我的小脸儿也腾地一下发热了。
我对他摇摇头,羞赧的垂下头。我哪儿敢看他啊,他本来长得就蛮帅滴,现在的模样一定更加诱人啊。
我可不是什么正派人,吃帅哥豆腐是我最拿手的……完了,泄密了。
不提也白不提也罢,光辉形象是靠谎言树立起来的,我深谙这个道理。所以我标榜专情的同时,其实也会常会YY的。
可我不敢贸然对辩机法师YY啊,我曾经与他交合的梦,已经摧毁了我一向纯洁的梦境,我要是还敢YY,后果会更加严重。
“承蒙法师关心,我没有事。您请回吧。”
内心百转千回,最终还是下达了逐客令。我们保持敌对的状态才比较有利于发展,而且我怎么能对他产生感情呢?
真是好可怕……
显然辩机没有料到我会有如此反差大的举动。他再次坐立不安,可是看见我已经站起身来,没办法只好随我一同出门。
送君送到大门口。等我转身准备回房之时,身后响起一个声音。
“殿下!我……”
我转身看见辩机法师。他终于想通了。
“我不能走!”
咦?这是怎么个逻辑?
“为啥啊?”我大惑不解。
刚看见辩机法师张开嘴,直接冒出一个女人的声音来。
“公主,大事不好了,安公子他,他……哎呀,呜呜,您去看看吧。呜呜。”
哦,原来是丫鬟来找我了。
嗯?安公子?——安梓,他怎么啦?!
我顾不上理会伫立在秋风中的辩机法师,疯狂的跑向安梓养病的小院。丫鬟说着说着都哭了,该不会是……
我的泪也止不住的往下流。
我没注意到,辩机就跟在我身后。
…………
安梓阖着眼表情很安然,我以为他去了。可是随即看见了他起伏波动的胸口。咳咳,他怎么没穿衣服啊。
我背过身去。叫身边的侍女为他盖上被子遮住下体。可是侍女说什么都不肯。换言之,她们都露出极为恐惧的表情。
她们都有伺候男人洗澡的时候,这个时候害什么臊啊。
我很生气,指着一个丫鬟让她去,结果她给我跪下了。哭的是稀里哗啦。更离奇的是,她手指床,抹着眼泪告诉我说,安梓不是人。
难道是安梓强奸她了?那她该高兴才对啊,丫鬟们有几个不想上安梓的床?
我正嘿嘿偷乐,顺着丫鬟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差点儿没哭出来!
一张皮赫然入目。确切来说,是人形的。
我身体顿时晃了几下。有些晕。闭上眼睛缓了缓,我重新看向安梓。这一次,我终于看清了我从来没看到的本质。
安梓变样了。他的下巴和嘴型,都变成他戴铁面时的样子。他的呼吸很平稳,看来正在深度睡眠状态。
那张皮,应该就是他的易容装吧。怪不得我找不到面具呢,原来是全身用一张皮裹着。当真高明啊。
我蹑手蹑脚的走上前,给他盖上被子。生怕吵醒他,还偏偏就把他给弄醒了。
他揉一揉眼睛。嘴里还巴咂几下。
呵呵,果然还是孩子啊。
他睁开了眼睛。然后我听见屋内所有人都“啊”地倒吸一口凉气。
其中包括我。而且我是反应最强烈的。
“辩,辩机法师?”
我听见丫鬟看向我的身后。
一回头,果然是他。他早已是泪流满面。嘴里不住地念叨着:“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我看看辩机,再看看安梓。看看安梓,再看看辩机。如是反复几次,只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