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机真有那么好,值得你为他这样做吗?”
房遗爱坐在床边,看到我进到卧房后,没头没尾的给我撂下这句话。
我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我是真糊涂。我不知道辩机好在哪里,也不明白我为他做了什么。
房遗爱看似平静的声音里,压抑的是无比强烈的厌恶情绪。
房遗爱的话里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却无法改变我对辩机绝非路人甲乙的感情。但是,我绝不能任由他拿这件事来摆布我,即使错在我这边。
“我看是你误会了,驸马。”
我面若冰霜的回答他。
不料房遗爱并没有就此罢休,他慢慢站起身走到我面前。伸手从袖筒中掏出一个锦盒,摆在我面前。
我心中大惊,却只得面不改色。
这锦盒,装着佛手。本是我还给辩机的东西,可辩机他却执意送给我,还对我说出再也不见的话,我如何能不收下?
从房遗爱的诸多举动看来,他似乎知道了什么。
“事到如今你还想瞒着我?真没想到,所有人都被你蒙蔽了。要不是我用这佛手试探你,不知道还要被你骗多久!”
我还是不明白,他口口声声说我在骗他,到底是指什么?
但是,我无法确定房遗爱是不是看出了端倪。我不敢贸然搭腔,生怕再说漏嘴。可我的小心翼翼却再次招来房遗爱对我的羞辱。
“怎么不回答我?哼,算准你看到献给父皇的礼品中有佛手就会截下来,没想到你还真将这东西还给辩机。你以为这玉佛手真的是宝物,准备献给皇上吗?可笑。居然煞有介事的向我讨要,说是你喜欢。倒不如说,凡是辩机的东西就没有你不喜欢的吧!”
我惊呆了,我完全没想到这佛手是房遗爱用来试探我的!看看他现在这副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恶毒的妇人嘴脸,想不到他竟有如此一面。
面对他的质问,我哑口无言。
“你为什么不问一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嗯?”
我当然想知道,但是,却什么都不想问他。甚至可以说,我再也不想和他说话了。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根针,深深地刺进了我的心里。
一看我不理他,他的声音更高了八度,继续冲着我大吼:“为什么你就是不肯问我!”
我晕!
这还是和我朝夕相对的房遗爱吗?他今天这是怎么了?以前遇见窝火的事情他都只会藏在心里生闷气,从不会冲我发泄的。现在却婆婆妈妈没完没了,我不说话他还一个劲儿的质问我。
我和辩机压根没发生过什么,他干嘛要这样?
算了,理他干嘛。清者自清,我才不怕别人背后说我闲话。睡上一觉,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我困了要睡觉,你走开。”
我一把推开他,脱去罩衫向床那边走。
我知道他在我身后跟着,却没料到生这么大气的他,还是会一把握住我的手臂,趁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从身后搂住我。
这是一个包容的动作。
他这样,让我想哭。明明我很恶劣,让他伤透了心,他仍然会在质问我怀疑我的时候,包容我。
可是,包容我又有何用?我现在心情很糟糕,只想好好睡上一觉,把一切都忘掉。
所以,我努力的想要挣开这宽大温暖的怀抱。
还记得从大婚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希望自己能爱上驸马。上天眷顾我,赐给我一位优秀的驸马。不论是相貌品行,还是家庭背景都无可挑剔。可是我却一直视而不见,拼命的去追逐无法得到的爱情。
是我有眼不识金镶玉。
或许,公平的上帝是想告诉我,我配不上房遗爱这样的好男人。
而辩机,更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
可我挣不开这怀抱。他抱得太紧,我哭到无力。
静默中,我感觉到他将下巴抵到我的肩头。接着耳边一阵麻痒。
“休想甩掉我,要睡一起睡。”
君子不光动口,手也来劲了。我这儿心情不好,他还大摸特摸。说实话,要不是我现在连生气的力气都没了,非得好好回敬他一番。
他摸我一下,我摸他十下!
我也就剩下这点儿志气了。但是目前我连这点儿志气都使不出来,闭着眼靠在他怀里任凭他的狼爪在我身上四处捯饬。
果然,不一会儿他没了兴趣,松开了我。
趁着他扫兴的空当,我飞快的扑到床上蒙上被子。被窝里传出我“嗡嗡”的声音:“我真的累了,你走吧。”
之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应该离开了吧。
明明很累,可是躺在床上我却睡意全无。
这个元宵节过得叫一个乱。
武则天、慧心、辩机、房遗爱……他们的脸就像播放着的PPT一样,不停的变换,闪烁在我的脑海里,搅得我心神不宁。
好像今天他们都有和我谈过有关辩机的话题,不知道是我敏感呢,还是确实发生过。隐隐约约中,我发现一切都变得微妙起来。
比方说,房遗爱和我说的那些话分明是开始怀疑我了,武则天的态度暧mei不明更使我疑虑重重。还有辩机,为什么要对我说出再也不见的话?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看来,我有些低估唐朝人的八卦水平了。
尽管如此,我也绝对不会放弃辩机的。他是有对我说不要再见面,可是他心里真的也是这样想的?
我不信。
一开始我相信了,所以脑里一片空白欲哭无泪。可是当辩机从怀里掏出两年前我送给他的《陋室铭》时,虽然疑惑占据了我大半的思想,却也明白了一些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念头。
辩机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入我的眼中,还有什么值得怀疑?辩机说过的话,说他不想再见我的那句话,——不想见我的原因,已经无需挑明。
他,我在他心里,不是路人甲。
…………
可我在他的人生里,却只能是一段插曲。
一段插曲而已。不管我在他心中的身份有多特别,但是在现实中,我们只能各司其职的随波逐流,容不得半点幻想。
我一度将辩机视为我穿越人生中的龙套角色,却没想到两年后的今天,我是多么的想改变现在的一切。我希望我们都能重新开始,我希望我和他,我们两个人能够编织出一曲优美的主旋律。
但是,辩机是理智的,我是懦弱的。我说过我们能做的,只是随波逐流。历史上的公主如何过完一生,我重复就好,辩机同样如此。只是,一想到他要面对的生活,我的心就会痛。
如果他不是和尚,该多好!
我终于肯直面这句话了。纠结不已的,只是这个问题,可是我却不愿面对。因为我无法原谅自己竟然爱上一个要遵守清规戒律的和尚。
当我现在肯面对的时候,我才明白错的不是我。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对一个人产生感情没有错。
如果辩机爱我,他也同样没有错。
到底是哪里错了,错的让我连开口表白的机会都没有!哪怕会被辩机拒绝,哪怕我们不能在一起,只要给我一个告诉他真话的机会就好。
可是,就连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我都无法实现。
因为,我可以自己不要脸,却不能让辩机失去清白的声誉。
可惜的是,显然我隐藏极深的心情还是被人发掘了。原来古代也是存在狗仔队的!他们也对皇室丑闻感兴趣,而我,却以为自己的行为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辩机一定是听到了外面的风言风语,才对我说出决绝的话吧。
不知道他的心情,又是什么样的呢?
虽说我不会放弃辩机,但那只是在心理上,而不是行动上。为了辩机,我会默默守护这一段感情,直到我离开。
或许我不该爱上辩机,也不能让辩机爱上我。否则当我离开唐朝的时候,彼此怎么能割舍的下?
在现代,我还能遇见像辩机一样的怪胎吗?
肯定不会遇见了,他在我心中是独一无二的……奇怪,明明很爱他,为何连一个能放在台面上的理由都找不出呢?有时候,我都在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爱他。
…………
寂寥的月夜,凌乱的思绪。
终于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掀开被子大口呼吸。烛火摇曳中,我看见窗前矗立着一个背影。
是房遗爱。
我微微心疼,难以名状的悲伤漾满心头。如果,我们相爱该多好。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驸马……你,没走吗?”
我看见他转身,静静地望着我,然后“嗯”了一声。
我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只好道:“你也早些歇息吧,累了一天……”
他没回话,走到床边坐下。伸手牵住我的手,轻轻地吻了吻。
“不,我不走,你一个人会怕黑的。”他为我拂了拂垂在面颊的发丝,继续道,“玲儿,有句话我一直都想问你……我搞不明白你为什么会这般讨厌我,连孩子都不愿看一眼。我求你不要因为我而疏远他,他是无辜的……”
孩子,孩子,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娘很少看你,是因为无法面对你……我一直将孩子看作是我和房遗直偷情的产物,所以,我难以面对。
可面对房遗爱,我还是很霸道。
“我想怎么样不用你教。我要睡了,请你离开!”
房遗爱一直都记得我怕黑,可是我为什么无法表达自己的感动,总是以冷言冷语报之呢?
我表达感情的方式,或许真的有问题。
还在愣神中,不料房遗爱突然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拽住我的胳膊将我拉到他身上。他的双手掣着我的双臂,我动弹不得。
“你知道现在有多少女人求着我,等我进她们的卧房吗?!你不解风情,床第功夫连一个婢女都不如……我为什么偏偏要爱上你这样的木头人!”
说罢,拼命吻向我,我的头疼却再次发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