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警南江消防支队队长高小岗来到市长李先法的办公室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这位身高一米八零、长相和身材一点也不沾土腥气的农民之子正团级支队长,十几年前也是银都省武警总队响当当的少壮派风云人物,还在《军事学术》和《武警杂志》上发表引起省总队和武警总部首长关注的长篇军事论文,而一下从正营级破格提升到武警南江市支队任支队长。然而命运总会开玩笑,那时一路看好的他却因种种原因在正团的位子上一干就是八年,这其间,他还因武警部队整编从武警南江支队平调到了省武警消防总队南江市支队任支队长。事业上的挫折和生活上的不顺,使当年那个因为发现士兵的床板和蚊帐间镶贴一张印着丰乳肥臀只穿比基尼泳装的风骚女人的画而大发雷霆的高小岗,变得也会经常出口来一些诸如“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睡一个女人是废物,睡俩女人是植物,睡仨女人是人物,睡一打女人是动物”等等俗不可耐的顺口溜。更多的时候,高小岗表现出的是开放式的温和和中庸。
李先法正在打电话,像是没有看到高小岗的到来。高小岗就站在那儿一直听着李先法对着话筒讲完。
放下电话,李先法才起身走向高小岗向他伸出手,说:“高队来了啊,请坐,请坐!”
高小岗只是象征性地伸出手,点点头,坐到李先法办公桌正对面的那张沙发上。李先法也坐下来,笑了笑说:“实在不好意思啊,打扰你了,让你亲自跑一趟。”
高小岗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您李市长是大老板啊,我哪敢不随叫随到呀!”
李先法和高小岗一阵寒暄后,却和他谈起了家事。问:“高夫人在哪儿上班呀?”
高小岗说:“没有正经单位,一直在支队家属大院的服务社上班。”
李先法叹息一声:“哎哟,你看看你,对夫人这么不关心,为什么不让她开公司当老板?如果不想做生意,你只管开口,到哪个单位你只管讲,能办的话我一定给你办成!”
李先法的话让高小岗好长时间没作声。他突然显得不像一开始那样热情了,他也许真得好好猜测一下李先法的心思了。
李先法看出高小岗这微妙情绪的变化,尴尬地说:“这样吧,我给你想想办法还是给她弄个摊位,一个摊位一年光租金就是十多万,你还让她上什么班?就让她在家数钱就行啦!”
高小岗面无表情地说:“谢谢李市长的好意,只是我心里有一句话不让我这样做!”
李先法故作好奇地问:“什么话?”
高小岗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他的话里显然没有想接受的意思,这一微妙情绪的又一次变化,李先法却没感觉出来,只是呵呵一笑,说:“好样的高队!我喜欢你这个性,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嘛!”
正在这时,秘书经志中推门进来告诉李先法:“李市长,老孙头来了。”
李先法“噢”了一声,忙说:“快让他进来呀!”
孙军平敲门走了进来,李先法起身来,爽朗地笑道:“来,高队,来给你介绍一下,这是南江商贸城工程常务副总指挥孙军平同志,他今年刚刚脱下军装,在部队是个师长。”说罢,又向孙军平介绍高小岗,“这位是南江武警消防支队队长高小岗同志。”
高小岗站起来伸出双手忙握住孙军平的手,孙军平笑了笑,纠正道:“我在部队是副师长。”
高小岗打量一眼孙军平,他一眼就看出他是军营中常见的表面透着威武阳刚之气,而生活上却是那种淡泊自傲的男人,用他高小岗的话说是一个活得很透彻的男人。
高小岗问孙军平:“孙前辈您原是哪个师的?”
孙军平向他说了自己曾所在的陆军师,高小岗一听兴奋地赞叹道:“这可是个有着辉煌历史和骄人战绩的野战师啊!”
孙军平惊讶地问:“怎么,高队对这个部队也很熟悉吗?”
高小岗说:“何止熟悉呀,要知道我父亲原来就在这个师当过兵,他退伍回乡,几年后当了乡长、书记,后来当了县长,他把我送到部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我能到他服役过的师当兵,没想到我却当了地方兵!”
孙军平说:“武警不是很好嘛,野战部队可比你们辛苦多了。”
高小岗叹了一口气,说:“我这个人也许是命苦啊,好日子过长了要变坏的。我父亲从小就给我讲述你们那个师如何如何好,说正是由这样的部队组成的军队,才赢得了民族独立和民族解放战争。
高小岗见孙军平沉默不语,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问:“孙前辈,是不是有点后悔脱下了这身军装,或者是因为破了将军的梦想?”
李先法在一旁插话:“高队,你说的没错,我也看老孙这是真的很后悔脱下这身心爱的军装啊!”
孙军平叹了一口气,说:“我其实只是个军事迷,你们不知道,脱了军装我仍然关注着国际新军事变革,因为我骨子里流的血就是军人的血。”
李先法一听,颇有些兴趣,忙问:“老孙,那你怎么看待老美入侵伊拉克?”
孙军平有些激动地说:“这谁都能看出来,最终吃亏的只是伊拉克,10年前是这样,10年后还是这样,别的国家不过是从中感受到了战争观念的根本变化。”
高小岗赞叹道:“是啊,是啊,前辈分析的很透彻啊,在第四、第五次中东战争中已初步显示出了高科技的威力。”
李先法听罢,高兴地说:“我看看你们俩真是相见恨晚啊,要知道这样,我早给你们介绍认识了。”说着看了看时间,“现在时间还早,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聊聊!”说完就让秘书经志中安排车子。
不一会儿,黄露露开着一辆奔驰等在楼下。高小岗和孙军平跟着李先法下了楼,孙军平一看是黄露露开车,在那儿犹豫不决,李先法拍着他的肩膀,毫不掩饰地说:“怎么,老孙,你怕我这个市长用美色给你下套啊!”
高小岗笑道:“前辈,军事上我要好好跟你学,在生活上可要跟我好好学学。要会工作更要会玩啊,人生苦短,何必跟自己过不去!”
孙军平苦笑了一下:“高队长你别这么说,我过惯了直线加方块的生活,刚刚到地方还真不习惯。”
李先法听他这么一说也笑了:“不习惯很正常嘛,我起初和你一样,什么也不懂,不会玩,也不会喝酒,时间长了,什么都会了,跳舞、唱歌、打麻将,样样都能来几下,习惯是玩出来的。到南江这几年,现在我倒有个新感受了,权力使人堕落,也能使人奋发嘛!前些日子,以前的老同学对我说,你看你,才几年啊就像换了个人,能跟上潮流的发展。我说这就叫与时俱进嘛!”
李先法戴上墨镜坐到了副驾驶的位子上,孙军平和高小岗两人坐在后面。奔驰车出了市机关大院,不一会儿驶上了环城高速公路。黄露露打开高级音响,车内响起了一个女歌星温柔的歌声,李先法默默坐着,既像是沉醉于歌声中,又像是想着心事。而孙军平和高小岗还在谈论着刚才没进行完的话题。
正说着,奔驰车已经下了绕城高速,转了个弯飞奔在盘山公路上。李先法从前备箱取出一条软中华撕开,回过头分别扔给孙军平和高小岗一人一包,自己点上一支享受起来。
高小岗也点了一支,见孙军平没动那烟,递给他一支,孙军平摆摆手说不会,高小岗笑了:“看来你不好好学习,真要跟不上时代发展的要求啦!”
孙军平尴尬地笑了笑,沉默着,侧过身子向车窗外望去:已进深冬的南江郊北梅枝岭,原来郁郁葱葱现在却是一片肃穆。天是沉郁的,山是清瘦的,那些漫山遍野的青枫树,把淡红的叶片铺洒得满山满坡,绳一样挂在山上的毛草路,也被这些干枯的叶片垫了厚厚一层。那些残留在树枝上的叶片,林风一吹,刷刷作响。
奔驰车在通往梅岭峰的小道旁的一处开阔地停下了,三个人都下了车子,黄露露把车子停在山脚下的丛林中,从后备箱拿出三把猎枪走了过来。李先法高兴地说:“怎么样,这地儿打猎如何呀,我也是难得轻松一把,目睹一下你们真正军人的枪法。”
高小岗赞叹道:“真美啊,虽然是冬天,但并不损害这山的美,豪华落尽之后,它现出了自己的真纯,真像是从皇宫里沦落到民间的女子,沦落是沦落了,却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女人、一个可以亲可以爱的纯粹的生命!”
孙军平似乎是完全沉浸于美丽景色中,他的眼睛停在远处山上一些正在打猎的人们。
李先法从黄露露手中接过一杆猎枪,说:“你们也别愣着,走啊,比比看谁今天收获大?”
孙军平和高小岗各接过黄露露递过来的猎枪,和李先法一起摸进了光秃秃的林子里,黄露露背着一只装着水和饮料的背包跟在后面。
孙军平当排长时就是团里赫赫有名的神枪手,无论是参加师里、集团军,还是参加军区的大比武,他孙军平可从没空手而归的。在野外玩这种像玩具似的猎枪,他更是百发百中。高小岗是武警指挥学院毕业,枪打得少,枪法一般,后来从机关下武警部队当中队长,一些战友因枪法一般而在追捕逃犯的战斗中牺牲,痛定思痛,他下决心苦练射击技术,后来也是百发百中,听说还在省武警总队大比武中拿过射击的冠军。像今天这样的打猎,高小岗不知去过多少地方,他几乎跑遍了南江的山山水水,其实打猎对他来说,一方面是为了休闲娱乐,另一方面也是怕手生了。所以,现在在南江谁不知道他最大的爱好就是上山打猎,李先法今天能到这儿来,还不就冲着他的这点爱好。
才两个小时的功夫,他们已经是大丰收了:野兔、山鸡、狍子、野猪……孙军平还打到了一只小野猪;高小岗还一枪打到正在交配的一对野山鸡;李先法却是空手而归。
黄露露笑嘻嘻地问:“李市长,你的猎物呢?”
高小岗看黄露露那副可人的样子,忍不住调笑:“你不是猎物吗?”上前捏了捏她的肩膀,“怎么样,要不做我的猎物?”黄露露娇柔地说:“高哥,你可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呀!”高小岗和黄露露打情骂俏,孙军平在一旁不由自主地细细打量起她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