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惠妃娘娘宫里头的嬷嬷，自然……”胤禟龇着一口白牙，朝止夏说道。
止夏也很利落的对着那口白牙回敬了两个大大的白眼。
“这些事儿我再想不明白，还不如躲得远远的，偏要巴巴上赶着往你们手底下送，让你们可着劲捏鼓？”止夏蹲在地上，在尽量压低声音的同时还要尽可能表达出自己的怒气，“……你们倒好，使这样小家子的把戏给谁看？”
“……就说你不是大家闺秀，你也好歹有个正行，怎的还蹲下了……”胤禟也改了头日里花花公子的装腔，皱着眉的样子就像是平日里对着自己的十弟那般。
“……你倒是去试试看，从下了车到现在，我都站了两个多时辰了，而且从下午晌就滴水未进……”
“下午晌？哼……”胤禟很是不屑的发出一声鼻音。
“怎么？”
“没什么……”胤禟在黑暗中揉了揉鼻子，董鄂家的可是特意来传话告诉他，自己家的闺女那是从早上就滴水没进。
“‘没什么’？”止夏也学着胤禟哼了一下，接着说道，“……不过那三位嬷嬷要说是从你们几个阿哥那得了令，可也太……”
“什么你呀的？真不知道曹寅怎么教的你……”胤禟又劫话道。
“……”止夏沉默了好一阵儿，似是在黑暗中叹了口气，接着说道，“他教的很好……我的意思是说，那三位嬷嬷的表现太过做作，明摆着是给我看的……”
“你莫不是变着法夸自己个聪明吧？另两个不算，但是我额娘宫里头的那位，也是在太后身边待过的老嬷嬷了，做起事来很是稳当的。”
黑暗之中，两人脸上的表情都被隐了去，所以胤禟没能发觉在自己提到太后时，止夏眼中闪过的光芒。只是相同的，止夏心中也拿不准胤禟这话是故意说的，还是无心……止夏挪了挪蹲得有些发麻的双脚，绛雪轩外的秀女们的说话声正渐渐远去。
“……再过会儿你从万寿亭后头走，瞧见凝香亭就往西边拐，打延和门那绕出去……”胤禟轻声说道。
“九阿哥……”止夏很久才轻轻唤了胤禟一声。
“嗯？这前儿怎么不‘你’的叫了？”胤禟挑了挑眉。
“你为什么这么做？”
“……怎的又变成‘你’了……”胤禟好笑，“我这么做怎么了？”
打止夏被胤禟拖进绛雪轩，就开始迷惑，因为她实在想不明白胤禟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不管是现代时，还是如今跻身的这个小萝莉，长相都说不上好看，甚至算做中等也有些勉强，尤其是原本这具顾止夏的身体，明显营养不良，身材瘦小不说，头发也是发着枯黄色。所以某位阿哥虽然会摆做花花公子样，可精虫上脑这一点却是完全不计考虑的。
然后四阿哥会让自己的人把银子退还过来这一点，止夏也能想通。自己的名字已经报了上去，参选秀女是不可避免了，自己之前向四阿哥示好，露了一个暗桩，他这也不过是礼尚往来罢了。
大阿哥这个人，止夏几乎是将他遗忘了的，只是方才听的胤禟说了，心下也有些明白。虽然不知道他打的甚么主意，但总是离不开太子那一层。想来大阿哥的名号，终究是不如“太子”来的好听。
但这九阿哥的做法却有些奇怪，之前他屡屡命人往顾佳送东西，虽说不上是闹得满城风雨，但在这紫禁城里想来也该是人尽皆知了，一手“以进为退”，已经在康熙面前摆下架势，就算要和自己扯上关系，也尽是些明面上的……
止夏想着以前看过的那些个电视剧，想这位九阿哥该是所谓“八爷党”，可自己不管有什么疑问，却都不是能轻易问的，自打进了绛雪轩，止夏就一直在想要怎么套他的话。
“……要说教我规矩的，是曹大人家中供养的桂嬷嬷……”止夏说道这停顿了一下，心中有些可惜无法看见胤禟脸上的神情，“……那位嬷嬷自是行不回头、笑不露齿，教的也是‘不该说的不说，不该问的不问’，甚至还说过她早些年进宫时，从宫女一路过来的事儿……”
止夏说的这话已经很明白了，在宫里头当差的嬷嬷，自是经年累月熬出来的，不比外头的妇人，一个个也是端庄懂理，有着自然而然的一种属于她们的气质。而且这宫里头顶重要的一个规矩，便是绝不许说私话的。如此再对上那三位嬷嬷的举动……
“……”胤禟听了，许久没有接话。
这样一来，止夏心中反倒明了，这位九阿哥是知道那三位嬷嬷的事儿，而且极有可能他才是最终给了那三个嬷嬷计较的人。想着那个尿遁回来时，一脸轻松笑意的嬷嬷……那张脸也是摆给自己看的吧……可目的是什么？而且对上那一齐来到御花园的三个嬷嬷的主子……
好容易想明白一件事，却又冒出另一堆问题，止夏对这些在紫禁城中生活浸淫的人们，又多了些重视，这也是来时在骡车里，止夏阖眼想到的。自己一直以来似乎更偏重于“自己能够经历一种冒险似的不平凡的人生”，虽然也不曾轻视这些三百多年前的古人，但终究还是想的简单了一些……
“……你该走了……”
好一会儿，九阿哥才开口说了这么一句，止夏也无他法，目前也只能按照胤禟说的去做。
胤禟先出了绛雪轩，一下子就把太监们的注意力给移了过去。
“……奴才请九阿哥安……九阿哥这是……”
看来也有人对于一位阿哥“躲”在黑漆漆的绛雪轩里表示出自己的疑问。
“怎么？还打听起爷的事儿来了？”胤禟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
那些个太监听了，嘴里急忙说道“不敢”，只是胤禟并未真的生气，他们便也说的轻松。
“要说爷也是怕额娘给挑个不喜欢的，就先在那边瞅了瞅……”随即胤禟轻佻的话语又起。
太监们也应和着，说什么今年大家心里有谱，哪个哪个阿哥该着娶嫡福晋了。止夏听得似乎就有那位九阿哥，但因着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些太监站的位置和眼神上，也没再细听，寻了个空，止夏便从绛雪轩蹭了出去，一路将身子隐在树影里，好容易过了延和门，急忙又躲进顺贞门一侧的阴影处，正瞧见正黄旗满族秀女的队伍过去。
止夏屏了气，一直窝着等到镶黄旗满族的队伍，看到自己那支本届应选秀女的队伍，又瞧见那抹粉红色的身影，才从阴影里出去，装着跌跤踉跄了两下，若无其事的混进队伍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