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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识君颜(8)

赵顼没有把打算回京城的事告诉梁冰倩,仍和以前一样每天在行宫陪伴梁冰倩养伤。有了张明择从京城带来的人参和他的精心治疗,梁冰倩伤势明显好转,看来用不了半月就能下床走动,赵顼越来越感到宽心。

从梁冰倩受伤以后,赵顼对她的体贴呵护更加无微不至。为了免除梁冰倩久卧病床烦闷,在她精神好的时候,赵顼或坐在床前陪她说话,或让可儿玉儿等众宫女在寝殿踢毽猜枚斗花草等游戏取乐,一旦梁冰倩感觉倦怠,赵顼又亲自扶她躺下歇息。晚上赵顼也一直歇宿在琼玉宫,但只是在梁冰倩外面和衣而卧,夜间梁冰倩若有什么需要,赵顼有时连可儿玉儿也不喊,自己侍候她。梁冰倩对赵顼做的这一切深感于心,赵顼作为天子,后宫佳丽无数,能对一个女人如此,让她怎能不心中感念?如果说先前赵顼只是凭天子威权强占了她的身体的话,现在却已渐渐占据了她心中最重要的位置。

这天晚膳后,梁冰倩感觉又比往日好了许多,于是命可儿扶自己坐起来。赵顼看梁冰倩精神很好,也十分高兴,侧身坐在床前,握住梁冰倩的玉手,说:“倩儿伤势日渐好转,朕也越来越宽心了。”

梁冰倩倚靠在枕上,说:“这都是皇上圣恩眷顾。臣妾这些日子深感皇恩隆厚,只是臣妾伤重,不能侍候皇上,只有等伤好以后,再尽心报答皇上了。”

“朕现在只要你安心养伤,不许你多想。”赵顼话中充满了关爱。

梁冰倩沉默不语,停了一会,又说:“臣妾有一事恳请皇上,万望皇上答允。”

“倩儿有什么事尽管说,朕岂有不答应你的。”赵顼看着梁冰倩,面露微笑。

梁冰倩避开赵顼的目光,“皇上这些日子为了臣妾伤势费尽心神,臣妾十分不安,况皇上天子之尊,身边怎能没有人侍候,因此臣妾想请皇上今日去成平殿歇宿,让可儿侍候皇上安寝。”

可儿是洛阳行宫中姿色最出众的宫女,梁冰倩已经私下吩咐过她,让她今晚打扮的妩媚一些,准备给皇上侍寝。可儿虽然害羞,但一来不敢违抗梁冰倩之命,二来身处宫中,自然也希望能得到赵顼临幸,所以她今天穿了一身粉红色宫装,面容也作了精心修饰,现在听梁冰倩说出侍寝之事,脸色绯红,低下头去。赵顼住进行宫以后,也曾注意到可儿,如果不是遇见梁冰倩,他也许会临幸她,给她一个封号,但此时却看也不看可儿,隐去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朕还不是那种贪欲无度的昏庸之君,你为了朕受了如此重伤,朕怎会抛下你去临幸别的女人。唉,你始终不了解朕的心意,碍于身份,朕除了你以外,还有皇后和许多嫔妃,不能将所有的感情都给你,但朕真的想用我的全部去换你的全部。”

梁冰倩凭女人特有的敏感察觉出这是赵顼发自内心的真诚表白,她这些日子本就感念赵顼情意深重,再加上身体还很虚弱,容易动情,不由两行珠泪滚落脸庞。赵顼见梁冰倩流泪,也坐靠到枕上,将她轻轻揽入怀里,给她揩脸上的泪珠。可儿见两人如此,微微有些失望,但也如释重负,上前给赵顼除去鞋袜,侍候他上chuang坐好,然后和玉儿一起告退出去。

宫内烛红摇曳,梁冰倩偎在赵顼胸前,第一次真正用心地感受爱情的甜蜜与酸涩。

十多天以后,梁冰倩已能下床走动,又休养了六七天,赵顼见梁冰倩伤势确实有了很大好转,于是把决定回京的事告诉了她,梁冰倩一切听从赵顼的安排。在回京城之前,赵顼又做了一件让梁冰倩既惊喜又不安的事,那就是晋封梁冰倩为贵妃,赐封梁开山为怀化大将军,由从二品武官升为正二品,并允许梁开山在梁冰倩离开洛阳之前进行宫探视一次。

梁冰倩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舍身救驾之故,但贵妃地位之尊崇在后宫仅次于皇后,而在京城之外册封贵妃也有违礼制,所以她仍十分感念赵顼恩宠,而更让她感念于心的是赵顼允许自己在离开洛阳之前和父亲见一面。后宫礼制,女子入宫以后,一般不允许家中男眷再进宫探视。赵顼的这一额外开恩,让梁冰倩再一次感受到了他对自己心思的细心体贴。

梁冰倩的贵妃册封礼是在回京城的前一天进行的。由于不是在京城皇宫,梁冰倩又在重伤之中,所以册封礼简单了许多:李宪前来琼玉宫宣读册封诏书,梁冰倩先在寝宫换上贵妃礼服,然后出殿在礼乐声中跪受册封。册封礼结束之后,梁冰倩仍进寝宫歇息。

下午,梁开山薛萍奉旨进宫探视,赵顼和梁冰倩一起在琼玉宫正殿接见。梁开山夫妇先由李宪接到琼玉宫外,然后李宪进殿禀报。赵顼命宣二人晋见,随着传旨太监的宣呼之声,梁开山薛萍恭身进到大殿。梁开山穿一身正二品武官朝服,薛萍身着诰命服饰,两人在殿前跪拜叩首,齐呼:“臣梁开山、薛萍参见皇上,贵妃娘娘!”

梁冰倩见父亲高大的身形跪在地上,鬓边又添了些许白发,既愧又痛,但赵顼坐在殿上,又不能违逆礼法上前搀扶,只好含泪不语。赵顼微笑着命两人平身。

梁开山薛萍谢恩站起,赵顼又说:“贵妃在危急之时,能不顾自己安危,舍身救朕,这都是梁卿平日教训有方。明日朕要和贵妃一起回京,特让两位卿家进宫和贵妃一聚,相叙别来之情。”

梁开山恭谨回奏:“皇上九五之尊,自有天佑,臣怎敢贪天之功。皇上仁爱宽厚,允臣来见贵妃娘娘,臣深感皇恩浩荡。”

赵顼微笑说:“贵妃已思念梁卿多日,朕先去武德殿暂歇,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离座站起。原来赵顼和梁冰倩一起接见梁开山夫妇,是为了显示对梁冰倩的恩宠,自然不会在此多作耽搁,打扰他们相聚。梁冰倩也知此意,起身恭送圣驾。梁开山夫妇也恭立相送。

赵顼銮驾离去之后,殿里只剩下梁冰倩父女、薛萍和可儿玉儿。梁冰倩再也不顾什么,趋至梁开山身前俯身跪倒,语声哽咽:“女儿不孝,再也不能侍奉您老人家……”

梁开山忙说:“娘娘快请起,臣担当不起。”梁冰倩跪伏在地,说:“这里是女儿寝宫,父亲不要再拘于国礼。女儿日夜思念父亲,只是身处深宫,不能见父亲一面,今日皇上开恩,允许我们父女相聚,女儿以后不能再行孝膝前,请受女儿三拜。”说罢,向梁开山三次叩首。梁开山没有再阻拦她,等她叩首完以后,才扶她起来,脸上也充满悲戚之色,说:“一切都是天意,事已至此,我们还能再说什么。好在我听说皇上十分宠爱你,你以后一定要尽心侍候皇上,不要辜负了皇恩。老父的身体还算硬朗,你不必心中挂念。”

薛萍在一旁看梁冰倩父女含泪相慰,也觉的心酸,说:“娘娘被封为贵妃,本是光耀门楣的喜事,大家应该高兴才是,娘娘和大人不要再伤心了。”

梁冰倩轻揩去眼泪,说:“二娘说的是。父亲和二娘请坐下说话。”梁开山薛萍见大殿右侧设了两张软垫木椅,显然是为自己两人准备的,因为见梁冰倩如此心情,不再谦让,端身坐下。梁冰倩没再去殿上的宝座,命可儿又搬了一张软垫木椅,在梁开山薛萍下首坐下,三人相叙别后之情。梁冰倩仔细询问父亲的身体情况,嘱咐父亲注意饮食起居,薛萍也劝慰梁冰倩安心养伤,不要挂念家里。

梁冰倩身体仍然虚弱,不宜劳累,梁开山夫妇只说了小半个时辰的话,即起身告退。梁冰倩虽然不舍,无奈自己身体不支,只好含泪送父亲出宫。站在琼玉宫大殿门前,梁冰倩看着父亲高大的身影走出宫门,两行清泪滑落脸庞,她知道,这一次以后,自己很难再有机会与父亲见面了。

赵顼再次驾临琼玉宫的时候,梁冰倩已经因为今天太过劳累在床上沉沉睡去。可儿玉儿遵照赵顼以前的吩咐,没有喊醒梁冰倩。赵顼站在床前,看梁冰倩长长的睫毛下眼角湿润,清秀而仍略显苍白的面容上尚有泪痕,不由心中一阵悸痛:这个美丽温婉的少女真的爱自己吗,自己强行召她入宫给她带来的是幸福还是伤害?面对女人赵顼心中第一次发出了这样的疑问。

第二天,赵顼梁冰倩起驾回京城。赵顼来时是微服私行,只带了亲信太监李宪和展恩魏洪等几名侍卫。这次回京,却是全副仪仗,洛阳行宫的上百名宫女太监随行伺候,西京留守司调派了三千禁军作为御林军护驾。

就在赵顼仪仗浩浩荡荡出洛阳城南门的同时,一匹快马急匆匆驰进了洛阳城西门,马上一名短衣打扮的青年男子,一脸风尘之色。这青年男子对洛阳街道非常熟悉,进城以后,直向端门外的怀化将军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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