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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范仲淹——有志于天下的北宋政治家

兼词人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而闻名于古今的宋代文学家范仲淹,留给我们这些后人的,不仅仅是这样的文学名句,他还留给了我们如何事政、如何从军和如何做人的很多故事。

范仲淹,字希文,祖籍邠州,后迁徙到江南,定居苏州吴县,所以是吴县人。他生于公元989年,卒于公元1052年。

提到他的身世就想讲一讲他的志气,《宋史》上说他“志操”。据说他是唐代宰相履冰的后人,可是他命运不济,两岁时死了父亲,母亲无以为生,改嫁给了长山一个姓朱的人家,从此改姓为朱,改名为“说”。等到他年纪稍长之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流泪辞别母亲,到应天府,投于戚同文门下学习。他刻苦攻读,“昼夜不息”。冬夜,他疲惫不堪时,就“以水沃面”。饭不够吃,就“以糜粥继之”。别人都受不了这种苦,但他不觉得什么。后来,他中了进士,做了广德军司理参军,就把母亲迎接回来奉养。在他当了集庆军节度推官之后,他就把姓改回了范,把名改成了仲淹。就因为他自己有这样的经历,所以,他很同情家境贫寒的学士,也很同情老百姓的痛苦。例如,被晏殊举荐为秘阁校理之后,他不仅热心培养后学,而且拿出一些俸禄来帮助四方的游学之士。

我们现在把范仲淹当作一位文学家,那是因为他有著名的《岳阳楼记》传于今世,其实,范仲淹的传记不是记在文学家栏目中的,而是独立在“文苑传”之外。而且《宋史》本纪中也很少提到他的文学贡献,更多的是记载他的政治和军事成就。可见当时人们并没有把他当成一个文学家,而只把他当成政治家或军事家。

其实,中国古代的文人,大多具有多种才能。有相当多的人都从事过军事活动,还有很多我们今天认为的文学家,有过很突出的政治建树。这种情况的形成,和古代的科举取仕有关。文学家多和官分不开。范仲淹也是这样一位文学家。他有文章,有文集,也有名篇,但是他不以文学为职业。他最多也只能算做一个业余作家。不过,这也说明,中国的古人比较全面发展。毕生从事政治和军事工作的范仲淹,给我们留下了很多政治和军事方面的故事。

首先,范仲淹是一位改革家,他是北宋第一次政治革新“庆历新政”的领导者。在这次改革中,范仲淹与欧阳修等人提出了很多改革方案,但因反对派势力的强大,改革最终失败,范仲淹与欧阳修等人被斥为朋党,遭到贬谪。

其次,范仲淹是封建时代好官员的典型,他无私无畏,站在封建官员的立场上,为他所服务的制度和国家的利益,违背过皇太后的旨意,违背过当朝宰相的旨意,这种违背的结果是招来了自身的沉落贬降。范仲淹一生遭受过多少次贬谪,一时说不清楚,但是他遭贬谪的原因都是一个字——“忤”了上面的旨意。宋仁宗天圣七年,章献太后临朝。她提出在冬至的时候接受大臣的朝贺,由天子带领百官为她上寿。范仲淹极力反对,他说“伺奉亲长,这是自家的礼仪,现在叫百官同列,南面而朝拜,这不可为后世所效法”,而断然反对。不仅这样,范仲淹还利用这个机会,请求太后还政给皇帝,把皇太后得罪了。当时宫廷正要修筑太一宫和洪福院,范仲淹又持反对意见,他说,刚刚修完昭应宫和寿宁宫,现在又要从陕西花钱买木材修这两座建筑,耗费民财,这样的做法,“非所以顺民心,合天意”。他还反对恩幸之臣,在朝廷被降了职而异地升官的做法,认为这不是太平政治。这一切言论和举动,给他带来了降职和贬谪之祸,不久他就被“判”为河中府。古代的“判”就是以高级职位兼任低级职务。后来,他又被贬谪到了陈州。这是公元1029年,范仲淹40岁的时候。

范仲淹为人正直,他不以一己的利害为价值标准。章献太后死后,遭到大臣非议,范仲淹持不同意见,保护了曾对他不利的太后。但是,当太后的行为违反国家利益,如太后死时遗诰立杨太妃为皇太后,参与军国大事决策,范仲淹就旗帜鲜明地反对。

范仲淹的这种品格,带给他的往往是遭贬谪。他多次纠缠在与当朝宰相吕夷简的矛盾之中。吕夷简几次升沉浮降,他就几次降升沉浮。这说明,他和吕夷简的矛盾是对立的。在吕夷简做宰相的时候,进身当官的多是他的门生。范仲淹认为不好,于是向皇帝上了《百官图》。并说“进退近臣,不宜全委之宰相”,引起了吕夷简的怀恨,在一次议论建都问题的朝会上,吕夷简说范仲淹的意见是“迂阔之论。”范仲淹就写了一篇文章讥讽时政说,汉成帝因为相信了张禹而遭来了王莽之祸,“臣恐今日亦有张禹,坏陛下家法。”吕夷简大怒,说范仲淹离间皇上的君臣关系,他所引用的人,都是朋党关系。这顶帽子可谓不小,古代帝王对朋党关系深恶痛绝,于是把范仲淹贬谪到了饶州。一年后又贬到润州、越州。

作为一个政治家,他有远见,有抱负。他深知,要治理好国家,需要得力的人才和良好的政策,所以他很注重人才的培养。中国自五代天下大乱之后,学校废弛,官员多以举荐门人充当。范仲淹当宰相时提议在各州县设置学校讲授儒学。所以,范仲淹是宋以后学校制度的倡导者。

作为一个政治家,范仲淹向皇帝提出了很多改革的措施,如上书“请择郡守,举县令,斥游惰,去冗僭(多余的机构和人事及不合适的人选),慎选举,抚将帅”等。可惜这些好的建议,没有被皇帝所采纳。庆历三年七月,他又提出了十项政治改革措施。

爱民,是范仲淹的又一品格。当江淮和京东闹蝗灾的时候,他请求“宫掖中半日不食”,使皇帝非常感动。当他被派到江南安抚江淮百姓的时候,他一到任就开仓赈济,上奏请免百姓税役负担,给人民做了很多好事。在一位皇后的废立问题上,他准备率领百官与宰相进行廷争的时候,他又被贬到了睦州。一年多后,又迁移到了苏州。这时,正赶上苏州大水,老百姓的田地不能耕种。范仲淹准备领导百姓疏浚五河,把太湖的水引入东海。在他招募大量人丁,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又要贬他到明州,工程几乎要半途而废,还是一位转运使为他请求竣工之后再成行,才使他的工程得以毕其一役。作为一个好官员,他的命运总在贬谪和尽责之间进行。无论怎样遭贬,他总是兢兢业业,尽可能地为老百姓多做点事情。可是封建皇权往往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他。

今天的读者都以为范仲淹是一位文臣,殊不知他也是一位武将。《宋史》说“仲淹为将,号令明白,爱抚士卒”,使“贼亦不敢辄犯其境。”在边陲军民的心目中,他的威望是很高的。敌人害怕他,百姓爱戴他,甚至作为少数民族的羌人,都信服他,尊敬他,称他为“龙图老子”,这大概是因为他在京城当过龙图阁大学士的缘故。羌人还给范仲淹画了像,为他立了生祠,供在家中。就因为这样,朝廷几次要把他调离,他都不愿离开,一直在西部边陲坚持着抗击外来侵略的斗争。

昏聩的北宋统治者虽然不辨忠奸,把他一贬再贬,但是,国家有了危难的时候,还是会想起他这个忠心、正直而且干练的大臣。据范文澜的《中国通史》说,北宋王朝是一个软弱的王朝,在它统治中国的时候,西北部边关一直存有西夏等民族的骚扰。在范仲淹贬谪饶州、越州等地的时候,西夏王元昊又开始不断滋事。为了保境安民,这时的北宋王朝,又想到了范仲淹。朝廷召他到永兴军任职,后来又改任陕西都转运使。“知永安军”、“陕西都转运使”,都是到第一线去抗击入境的进犯者。

范仲淹考虑的不是个人的得失安危,他不仅积极要求前往,而且提出了一系列的战略设想,不仅进行了一系列边防改革,而且上书提出各种建议。这些都表现了他作为一个政治家的另一能力——卓越的军事才干。到了任所之后,他首先改革了前任的“官卑者先出”的作战方针,认为“将不择人,以官为先后,取败之道也”。一针见血地指出,打起仗来是不选择对象的。若以官职的大小决定出击的先后,不是取胜的办法,而是自取失败。然后,他大修营寨,改革编制,加强训练。他还“大兴营田”,“听民互市”——让老百姓进行商贸交换,互通有无。这种“屯田久守”的政策,加强了边关的建设,也加强了边关的保卫。为了减少国库开支和老百姓的“远输劳苦”,他提出以附近地区的税租充当军需,籴粮费用减少了十分之三。当时皇帝身居京城,边境情况一概不知,下令在正月对敌人实行讨伐。范仲淹上书说冬季不宜出兵的道理,说服了皇帝,免除了不必要的损失。

在边关,他险些丢掉了脑袋。那是在西夏王元昊出言不逊之时,他一怒之下,当着敌方的来使烧掉了他给敌方首领的一封戒喻信。远在京城的官员们认为他不该随便给对方写信,更不该动辄就烧信,所以“请斩仲淹”。幸亏仁宗皇帝这时脑子还算清楚,权衡了厉害关系,没有杀掉范仲淹,范仲淹才没有成为专制制度下的又一名冤魂。

关于范仲淹在西部边陲所作的保边工作,史书上记载很多,不必一一列举。总之,范仲淹戍边之后,使得宋朝西北边关得到了较长时期的稳定,以至当朝皇帝也不得不说“若仲淹出援,吾无忧矣”,“吾故知仲淹可用也”等。

晚年的范仲淹,身患重病,为了治病,他请求调到邓州,后来又迁徙到荆南。但邓州百姓纷纷挽留,他只得在邓州留任一个时期,但不久仍然调他到杭州、青州等地。后来,他的病势严重了,朝廷依请,调他去颖州,但他不幸病逝于途中。范仲淹去世那天,“四方闻者,皆为叹息”。“羌酋数百人,哭之如父,斋三日而去”。宋仁宗赠谥号为“文正”。

范仲淹为人内刚外和,极为孝顺。他生活简朴,“非宾客不重肉”,妻子儿女的衣物也仅能“自充”。但他好施舍,在故乡设置义田,帮助家乡的族人。他“泛爱乐善”,经常帮助贫困的学士。他为人谦和,“虽里巷之人,皆能道其名字”。

范仲淹的文学作品有多种,都收集在他的《范文正公文集》中。他的作品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岳阳楼记》。这篇散文,从描绘在岳阳楼上所见之八百里洞庭的浩淼烟波、茫茫气势之后,发出了对人生的感叹。当时他正被贬在湖南,已经远离了“庙堂”,但是他发出了“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的无尽忧虑,这是一个忧国忧民的政治家真实的内心独白。“然则何时为乐欤?”他自己的回答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表现了他仁爱博大的政治家情怀。

他的另一篇有重大影响的作品是词作《渔家傲》:“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浊酒一杯家万里,燕然未勒归无计!羌管悠悠霜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有心的读者会发现,它似乎和高适、岑参的边塞诗风很一致。是的,这的确是一首以边塞生活为题材的词作。宋代虽然是一个以词的写作为时代特色的朝代,可是在它前期的词作中,仍然受着五代花间词的影响,风格比较缠绵委婉,内容多写风花雪月和女性。而范仲淹的这首《渔家傲》,却打破了百年来花间派对词作的影响,跳出了花间派的桎梏。而且将最具阳刚和悲壮之气的戍边军旅生活引入词作的题材中。所以,从这两个方面来说,这首词具有划时代的意义。

一提起柳永,人们的脑海里也许就会立即浮现出“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诗句。有这种联想很自然,因为柳永就是抒写这种景物和情怀的高手。他的词作,在后世,仍有很深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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