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指挥小组的领导们并没有完整地享受到那份丰盛的工作餐。因为一个完全出乎他们预料之外，而且是绝对紧急的状况发生了——
城市里相当多地方，正在同时发生大面积火灾。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领导们纷纷冲出会议室，然后被出现在眼前的景象震慑地说不出话来。
离他们所在位置只有几百米的地方，就有一处相当大的火头。那个位置原本应该是市一小某座旧式楼房的废墟，大概是由于老式建筑里还有大量木制结构的原因，火焰在那里升腾得尤为剧烈。并且有朝周围继续蔓延的趋势，因为附近类似的木结构楼房应该不止一座，整个小学都应该是那种房子。
比这火焰更加可怕的，是在火场周围居然有很多人，并不是在那里救火，而是在拼命将手里的东西丢进熊熊火焰之中。或者，是从附近找到一些可以引火的东西，伸入火中点燃，然后再带到那些还没有被大火波及的地方去。
这些明显已经疯了的人不停地围着大火蹦跳着，互相推挤着，却始终在慢慢地朝着火焰靠近。其实保卫人员之前已经去阻止过他们了，但是这些人虽然神志不清，但是力气却出奇的大，就靠现在领导们周围这点人，根本拉不动他们。
那些疯子可以一直呆在大火旁边，甚至被火苗跑到身上头上都无所谓。神智正常的人根本不可能这么玩，在努力抓回几个人，却又被他们挣脱跑回大火旁边之后，保卫人员们已经放弃了努力。
类似的情景在城里发生了无数起。由于停水和失去全部机动车辆，想靠人力救火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至于灭火器之类，谁平时家里会储备这些东西呢？那些防火措施周到的建筑，往往层数也不会很低，现在再来指望从建筑垃圾里刨点能用的东西出来，根本是毫无意义。
然而这还并不是最为触目惊心的事情。
往往是在距离那些熊熊大火不远的地方，就散落着若干小火堆。同样是由人垒起来的，只不过在这些火堆旁边围拢的人们，并没有大火边不停厮打咒骂的人那么疯狂而已。他们的火堆里点燃的是不知道从哪里搜集来的各种可燃物。燃烧得并不旺盛，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一样。不时地还由于投进去的东西太潮或者其他原因，经常自火堆中冒出滚滚浓烟。
或许那都算是好的，如果烧是某些古怪的化工类建筑材料的话，还会有大量有毒的刺激性气体跑出来，笼罩着火堆周围所有人。可就算是这样，那些人宁愿拼命咳嗽或者狂流眼泪，却也坚决不离开火堆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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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王，不知道你有没有看过一本科幻小说。美国那个挺有名的阿西莫夫写的，描写一个24小时有阳光照射的行星上，每次都会由于两千年一度的日全食导致文明灭绝的故事。”
在救灾部队的驻地里，职务最高的那位首长正在问出一个看似非常无聊的问题。而他询问的对象，也就是下午跟市政府那群鸟人发生冲突的那位，此刻显然也根本没什么心情谈小说。
“你管那些美国人干什么？现在咱们的麻烦还不够多么？老萧已经不在了，就凭你我现在手里的这点人，这场火都熬不过去。你学啥不好，学刚才那群废物胡扯八道？”
看到老部下完全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首长不由得苦笑了一下。还是参谋长在的时候好啊，无论自己说什么，对方都能完美地应对回来。不，或者应该说，自己这点心思，早被老萧摸透了。正因为这样，自己这个名义上的一把手才可以放心带兵，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交给参谋长来解决。
“唉……老萧，你又何必那么冲动呢？算了，不提这个。老王啊，我知道现在情况紧急，我之所以提那本书，是因为里面写的东西和我们现在面临的很有点相似。”
老王这次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抬头示意首长继续说下去。
“那小说里写的是一个有六个太阳的行星，这些行星轮流出现在天空之中。那个行星上的人基本一生中都没有见过黑暗，二十四小时全都是大白天啊。说起来，这些年城里条件好了，别说十二点，两三点不熄灯的地方都多得是。那些通宵营业的都不必提了。现在的人啊，就差在睡觉的时候也开着灯了。”
“然后呢？”
“然后小说中那个恒星系统里，每隔两千年就会出现一次全规模的日食。到时候整个行星就会彻底被黑暗所笼罩，并且要持续不少时间。到底有多少天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每到那个时候，行星上的人就会由于从来没有见过黑暗而发狂，然后拼命寻找可以点火的东西，点着他们能看到的一切，最后连他们自己一起烧掉。”
老王终于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城里出现的这些火灾，也是由于害怕黑暗造成的？”
“不，单纯的幽暗封闭症只会导致精神崩溃而已。那些人之所以发疯一般地点火，是因为他们在黑暗的天空之中，看到了平时根本发现不了的无数颗星星。”
“咱们头顶上可啥都看不见，有行星倒还好了。”
“你啊……凡事就不能多想一点。现在你我头上可并不是空无一物，你忘记了我们是被什么封闭起来的么？”
“你是说，那些黑色的钢铁长龙？！”
“没错，从一开始的封闭城市出口，到后来摧毁市内全部高层建筑物，再到最后干掉幸存的所有机动车辆，都是这些怪物干的好事！老萧他，恐怕很早就察觉到这一点了啊！”首长叹着气说到这里，习惯性地从口袋中摸出一个烟盒，只可惜里面早就空空如也了。
旁边的老王从自己身上摸出两根烟，朝首长那边递过去一根，然后自己也叼上。“如果老萧还在的话，我们也许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静静地点燃自己手里那根香烟，首长的情绪也不是很高。“也不能什么都指望他。你我要出息点的话，也不用他自己坚持跑去以身犯险了。现在这种局面下，一整天的黑暗，已经使得那些黑色长虫们带来的恐惧被扩大了无数倍。我们能约束好手下的兵就已经很不错了。想要救火或者再做到更多，完全不现实啊。”
“那咱们还能怎么办？对了！你说的那小说里，有啥好办法没有？”
“有的话我就不用在这里跟你废话了。”首长没好气地吐出个烟圈。“那小说有两种版本，短的所有人差不多全挂了，长的结果是幸存的科学家加入了邪教，你说这能有什么用？倒不如真的就剩下六岁以下的孩子，六十岁以上的老农和瞎子比较好！”
“瞎子？这又关瞎子什么事情了？”
“因为这些人虽然残疾，但是已经习惯了黑暗，并且看不到天上的星……等等！有你的啊，老王，你提醒我了。”
老部下那边显然是一头雾水，“啥？你别老说我听不懂的话成不？”
“你还记得那个从特战分队退下来的家伙么？他应该是住在这个城市里的。”
“别开玩笑了，你指望他一个眼睛看不见的人，能顶的过咱们手下这么多兵来用么？”
“我倒没有那个意思。事实上如果我的估计没错，咱们剩下的日子已经不多了。就算太阳能照进来，光是恢复整个城市的秩序，就足够把咱们的老骨头全填进去了。”
两个人很久都没有说话，身为军人的直觉和使命感，使他们比旁人更为清楚地了解到现实的残酷性，并且，他们并不准备退缩。哪怕是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最后一刻……
“我只是想，万一将来真的所有人都出不去了，我们至少要给老萧家里人留下条后路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