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我被关在赵家某个小房间里,吊儿郎当地蹲在椅子上,手中幻出一片竹叶,试图用梳妆台上的剪子在上面刻出“君临惦记九九”,然而竹叶叶片太细,我的手也并不那么灵巧,所以回回在字的弯钩处损坏叶面,然后整个作品只能无奈作废。
晏嬅坐在床头,搅着手绢,忧心忡忡地看着我卯足了劲儿跟手里的竹叶斗争斗到底的模样,几度欲言又止。
她大约是坐不住了,下了床,走近看清我断断续续雕刻的内容时长长地叹了口气,“九九,我…我也是逼不得已嘛,你看,我这不是又将灵力送给你了嘛……”
其实呢,我也没那么生气了,晏允若是知道晏嬅纵容我胡作非为,恐怕不能给这小妮子好果子吃,大家朋友一场,总不能为难对方。
但倘我告诉她“我拥有广阔的胸襟和坦荡的胸怀”,她也不会出于愧疚,又将灵力渡还给我了。
所以我晃着手里的竹叶,聪明地选择了闭嘴,即使我几秒之前还企图在竹叶上刻出“青丘九九天上地下史无前例绝色姿容”、“盼天帝罚晏允对着赤眼猪妖吟情诗”、“勾陈帝君嫌弃阿姊不会横劈竖劈一字拒绝同阿姊双修”,然而竹叶的面积和我手艺的灵巧度注定无法完成这些浩大的工程,只能退而求其次刻上一个“君临惦记九九”,我估计假使她知道真相,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小报告给晏允。
我已经能联想到晏允得知消息后,会如何夺过我手中的小刀,狠狠插进我的眼睛,所以我必须保持沉默。
因为我的沉默,她显得更加忐忑,正要开口与我说些什么,房门却被人打开,进门的正是赵小公子。
我转头一看,晏嬅已经消失了。
灵力精进真好啊,完全不受凡尘浊气的干扰嘛。
赵小公子挑了个高位,翘腿一坐,见我一脸羡慕地望着床头,清了清嗓子,看到我转头望他,这才道:“你这小丫头到是有意思,我捉了你来,你也不怕么?”
我百无聊赖,用手中的竹叶骚着下巴,准备起身躺到床上去,一边拖拖沓沓走着,一边回应他,“我很怕啊,你看不出来吗?”
赵小公子噎了一噎,“还真没看出来。”
我在床上抖着腿,“赵公子,我可是良家子,虽琴棋书画不精,女工针织略逊,但生性好学又勤勉,待人谦虚又恭敬,你这么捉了我来,不合规矩啊。”
赵小公子闻言抽了抽嘴角,纸扇一开,嗤笑道,“好学勤勉本公子不晓得,这谦虚又恭敬,小娘子,你对自己的定位偏差得挺大啊。”
我有些烦他,盘腿从床上坐了起来,“你说吧,你捉我来,却只远观,打的是什么主意?”
赵小公子眯眼一笑,又露出酒肆那一日的猥琐嘴脸来,“你说我打的什么主意,金屋藏娇啊。”
我闻言斜了他一眼,甩手将竹叶扔掷出去,叶片飞驶,急急擦过他侧耳,稳稳削下他的一捋鬓发来。
我扬了扬下巴,指着他的裤裆说,“之前被捉,是我让着你,你若是真敢打我的主意,我这竹叶削的可不是你的头发了。”
赵弘亦眼中闪过一丝错愣,旋即又恢复了那嬉皮笑脸的不正紧,“呦嗬,小娘子脾气挺急嘛。”他摇了摇折扇,掀开了落发,笑嘻嘻地说,“我呢,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人,请你来我家做个客,顺便,也为你引见引见别的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嘛,我这也是,为你铺路不是?”
我歪了歪头,一脸天真地问他“你打算把我卖给谁?”见他不语,我又躺了回去,抖着腿自言自语,“我猜是傅利峰,三皇子的部下里,他好美色,最好收拾。”我左腿累了,换了一条腿继续抖,“可我不想帮你策反傅利峰,你控制不了我。”
翻了个身,我看向他,极是认真地说,“赵小公子,倘我是你,我不会做那推顷厦的众人。淑妃此次虽必成大事,可成事后呢,皇帝倘有一日想开了,淑妃娘娘和你们赵家一个也走不了。”
他的笑就像一层薄翳挂在脸上,堪堪坠落,目光如针,在我脸上审视了半晌,问道:“你是谁?”
我灿然一笑,“薛双双的阿姊,薛又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