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帝君抱回了家,就这样成了一只家养狐狸。
邵君临,他这一世的名字,而那日同行的是邻居郑家的少爷,郑少爷口中的九儿是他胞妹,两位算得上是帝君在凡间的青梅竹马,九儿是青梅,郑小少爷最多算个马屁。
我有点提不起精神,也不知道怪谁,千里迢迢下凡来寻他,他居然已然有了心上人。
连锁反应就是,一连几日吃不下东西,连拉稀也拉得不得劲儿。
郑家少爷端着盆鸡子,蹲在地上,隔着木笼子颇为困惑地打量我,“君临,这小东西连鸡都不吃?”
帝君伸手摸了摸我的脑袋,“三日了,滴水不进。”
“厉害了,这是要修仙啊”郑小少爷来了劲儿,捅了帝君一下,挤眉弄眼,“回头叫这小东西变个美娇娘伺候你。”
“你知道它公的母的?”
郑家公子猥琐笑,“我还没留意,你看过了吗?公的母的?”
帝君一脸正直,“公的,修炼成仙了就送给你。”
“......”
次日,府中来客。
人间的规矩我并不大懂,只是隐约觉着是位大人物,因为他的来临,府里连着准备了好些天。
我沉浸在自己的苦恼中,也懒得逃出笼子去瞧一眼热闹。
待府中消停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帝君似乎是担心因府中来客,下人们疏于对我照顾,吩咐说要看我状态如何,值夜的随从只能打着哈欠来提我。
进门的时候他仍在看什么经书。
仆从恭敬回禀,“少爷,这小狐狸依旧是不肯吃东西,瞧着没什么大精神,也瘦了些。”
他持着经书走过来,“把这笼子打开。”
仆从有些不知所措,“打开它就跑了,这......”
他似乎是疲于解释,从仆从手中提过木笼,“你下去休息吧,不早了。”
帝君刚为我完解锁扣的时间,一个老人进了屋。
他于是放下我,毕恭毕敬站着喊了声“父亲。”
很好,这都不用我费心猜何方神圣了。
老人从容上座,捋着并不多的胡须,训斥道,“为父跟你说了多少次,少同郑家那小子厮混。”说着瞥了角落的我一眼,不屑道,“玩物丧志。”
我从笼子里钻出来,抖了抖蓬松的尾巴,蹭上老人的膝盖盘身躺下,闭眼前濡濡软软喊了一声。
老人呆愣了半晌,终于还是没忍住将手放在我的背上,轻咳一声掩饰说,“瞧着怪可怜,养着吧。”
帝君掩笑,“不知父亲所来为何事?”
老人收了收情绪,起身将我捧到了床脚,缓缓道,“太子被废已久,今日三皇子来访非喜。”他兀自添了茶,“你与九儿的婚事还是尽早办了吧,官场沉浮,不进则退。”
我倏然抬起头,没想到一切来的那么快。
小时候,我一度极贪恋凡尘的糖,不肯好好进食,娘亲便持着糖,诱哄我,吃完了正餐,才给糖,我巴巴望着那颗糖,又怕母亲反悔,进食飞快却毫不知味,心情忐忑得像是胸口有个小人翻着筋斗一样忽上忽下。
此刻的我明明知晓司命笔下的帝君的选择,心里不安,却还是怀揣了期许,我盼他说什么好让我尝到甜滋味,也怕他说什么打碎了那颗我心心念念的糖。
可他就这样站着,不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见他不答,老人又叹了口气,放下了茶盏,预备出门,“你若不情愿,待李将军返往边疆之时,我差人打理妥当,你潜入大军一道离开吧。此后无论朝中格局,你莫回中原。”他临走前侧脸回望了帝君一眼,有些不自在地补充说,“你娘走得早,我对你管教多,照拂少,你在关外自己留神。”
就在我悬着的心落下的那一瞬间,忽然听见他的轻缓却坚定的回答,“婚事劳您安排。”
望着老人的停留的背影,他的声音在微凉的夜色里仿佛也镀上了一层暖意,“愿与父亲共进退。”
老人没有回头,这样回答并没有令他舒心多少,只是静默在门口许久,终于重重叹了口气,迈步离开了。
我直到老人离去也没有缓过神来。
在天上的时候,我从来只能仰望他,偶有幸蹭到他衣袍行过的一角,也觉得兴奋不已,能连着回味好些天,做梦都觉得高兴,想着他是不是也注意到了角落的我。
虽然这样看上去很卑微,但那又如何,喜欢他的仙子神女有多少,爱不得的不止我,求不到的不止我。
但如今身在凡间,我同他有这样相近的距离,我们甚至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依旧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