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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老头突然变得诡异起来。最诡异的地方莫过于他不再逼着我学习,不再打我。这倒让我不习惯了,我像鲁迅、柏杨等思想家所说的,已经养成了奴隶性,老头一天不对我挥鞭,我便浑身难受。
接下去他教我的是怎么把真气灌注于针端,应用于针炙。其实学到这里我早开了窍,因此一切都变得简单起来。老头现在只在我做错的时候轻轻提醒我一句,而不是像以前一样跳起来就在我头上凿一个大包。我练得正确,他便躺在床上安心地睡大觉,不再催命鬼一样地盯着催我了。以前他几乎从不跟我说学习之外的事,可现在不仅说起来,而且说得越来越多。
“小鬼,基本的东西我都教给你了,以后就靠你自己了,知不知道?”老头说。
我点头。
“以后要多练,千万不可荒废了,知不知道?”老头说得有点语重心长。
我先惊讶地看向他,然后嘻嘻笑着说:“你什么时候变性了?”
“什么?”老头莫名其妙。
“你变成我妈了呀。”
“臭小子!”老头踹我一脚。
过了一段时间,老头又说话了:
“小鬼,你把我的鬼针术学去准备用来做什么?”
“悬壶济世,治病救人!”我慷慨激昂地说。
“切!”老头不屑。
我认真地回答:“首先,得把我老爸的病治好,然后,我得弄点钱……”
“弄钱作什么用?”老头打断我。
“呃……”我还真没想好,不过也得回答:“娶妻生子!有钱还怕没用处?”
“没出息!”老头骂。
好像他多有出息似的,六七十岁了还在外面做流浪汉!不过说真的,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到老头说起过他的家人呢?不过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连家都没有了。老头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挺没心没肺的,但有时又会表现得很感伤,当然,他没有故意表现给我看,我这也是无意中发现的。有一次我盘坐床上练气功收功后,发现老头正出神地看着我,而且脸上似乎还有悲凄之色,我拿手在他眼前晃了几下他才醒过来。
“想什么呢?”我问。
“我也入定了。”老头嘻嘻笑着说。
可我总觉得他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没心没肺,他一定隐瞒了什么。我知道那一定是他的伤心事,他不愿意别人问,我也就忍住了不问。
“以后还准备去找份没前途的工作做?”老头又问。
这下倒真把我问住了。难道还去端盘子?不端盘子能做什么呢?这么点学历,一点本事没有,我还能做什么呢?可是还让我去做端盘子之类的白痴工作,我却是一百个不愿意。这样想着,我的眉头自然就拧成了疙瘩。
“要不要跟我走?”老头嘻笑着问。
“去!鬼才要跟你走!”我不屑地顶他。
“跟我走有什么不好?”
“跟你走有什么好?”
“不愁没地方住,不愁没东西吃,不愁没钱花,还不用工作,逍遥自在,你说这是什么样的日子?神仙般的日子!”
亏他说得出,竟然把他流浪汉的生活说成神仙样的生活!不过,如果不知道他是做流浪汉的,一般人还真会以为他所说的是神仙般的日子呢!
我报之以鄙视的目光。
“一天到晚睡!”我对在床上躺了半天没起来的老头喊。
老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是不能再睡了。我要走了!”说着就翻身下了床,提起他的破包就要走。
“真要走了?”我问。
老头站住,看我一眼,说:“还不走在这里干什么?要教的都教给你了,以后学成什么样,就看你的造化了。”
“要不再多住一段?”我问。
“怎么?舍不得老头了?”老头又开始嬉皮笑脸。
说真的,我真有点舍不得了。老头脾气够古怪,对我使用的手段也够恶魔,但他只是想把自己一身本领快点教给我,而且还是不求任何回报的。对我这样一个陌生人,只因看我身上有一点所谓侠气,就把本事全教给我,老头的心思真是好得可以。而且,这半个月我们打打闹闹的,感情却是越来越深了。虽然很另类,但却有点父子的感觉。想到他又要去过睡天桥、到垃圾桶里捡饭吃的生活,我就更加不忍心让他走了。
“你……你就跟我一起住吧。”我声音有点哽咽地说。
老头拍了一下我肩膀,笑道:“年轻人,前程得靠自己去闯,不能让一个老头绊住了手脚。”
看我仍不忍放他走的样子,老头哈哈大笑,说:“好了,别婆婆妈妈了,以后有缘还会再见的。”
又从他的破包里拿出了他的那个放骨针的皮包,放在我桌子上,说:“这个送给你用吧!”
我忙问:“那你呢?”
老头笑笑说:“我自然有办法。”
老头打开门,准备走出去,这时我拉住了他,然后把那剩下的四千多块钱拿了出来,可还没等我说话老头就说:“你干什么?你知道我都用不到钱的!那钱还是你留着自己用吧,自己谋个好前程!”
我想送送他,但却被他推了回来。
“以后我们一定还会再见的!”他说。
回到我的小屋里,我突然觉得里面变得空荡荡的了,而我的心里,好像也空出了一大截。倒在床上睡觉,可是没有了老头的鼾声催眠,我竟然有点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醒来时却发现自己是蜷缩在一个小角落的,把那大半的地方留给了老头摆大字。
一觉醒来,我决定去找找老头,看他是不是还睡在那天桥下。已经是晚上了,天桥下又睡了好些无家可归的人,我一个个找去,可是没有找到老头。他是想躲开我吧,所以故意不睡这里了。不过,我觉得我们以后一定还会再见的,就像他说的那样。
老头走了,鬼针术我可以以后慢慢练,可以后的日子怎么办呢?我觉得这时我面临着一个我人生的重大抉择,它也许会改变我的一生。我得慢慢想,一定得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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