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揣着鸟儿一路向山下行去,这鸟儿当真暖和,抱在怀中如同抱了个小火炉,温暖的紧,我顿时来了精神,虽说这山很高,而我又是只道行浅薄,乘不得风驾不得云的小妖,可妖毕竟是妖,足下生风,脚程倒也不慢。
一路上看着周围的雪景渐渐褪去,变成郁郁葱葱的树林,心里十分舒坦,再怎么说林子才是我们狐狸的家。途中我不忘又采了几株天琼花,直到山脚下,已是垂暮时分,我抱着鸟儿左顾右盼了一番,竟连只兔爪子都没瞧见,我心下愤愤,老白这厮定是又将我抛到了九霄云外,此时不知又在哪里寻什么奇珍异草呢,在昭华山时,他没少把我丢下过,只是那时是在昭华山,我自己就能溜达回去,如今看来,我只能在这里静下心等他想起我了。
我不免叹口气,看来这趟回去,我是得好好修炼修炼术法了。
怀中的鸟儿似乎越来越烫,我已有些捉拿不住,于是寻了个山洞,将它放在洞中一块稍稍平滑的石块上,这洞内有些湿潮,可能是因为洞外不远处有条溪水的缘故,我将鸟儿放好后,旋即转身出洞,没有片刻耽误。
那洞内湿潮,而那鸟儿又在发着高热,我须得尽快生堆火给那鸟儿取暖散寒,只怕再耽搁,它的小命就不保了。
我在洞外的树林中迅速利落的翻捡了些干树枝和枯草,便急急回了洞。将树枝搭成柴堆后,我却停下了动作。
犹豫了片刻,我闭紧双目,右手结了个迦,口中默念了一遍火咒,旋即睁眼朝那柴堆上一指,果不出我料,那柴堆纹丝未动,一点要着的迹象都没有。
我叹了口气,这可如何是好,复又看了看那气息奄奄的鸟儿,于是我再结迦,再念咒,一指柴堆。
还是不行?我再来,就这样指啊指的,指的我手都酸了。我垂头干站在原地,一股失败感油然而生。我当初要小雉教我火咒时,小雉曾对我说,我元身是一只火狐,驭火之术本就天生,无需再费神学什么火咒。
可小雉禁不住我的死缠烂打,就将火咒教于了我,可我学会后,依旧在灶间帮不上小雉什么忙,因为我发现,我似乎一次也没有成功过。小雉曾安慰我说可能是我尚未找到驭火的法门,此事急不来,没准哪****就能自由的掌控火术。
如今我却不得不着急,这鸟儿命在旦夕,我每看它一眼,心就莫名的抽搐一番,好似我若不想办法救它,那我就会一世良心难安。看着那鸟儿现在渐无吐纳,我皱了下眉,强压下自己澎湃的心神,决定再试最后一次。
我在柴堆中拾起一支细小干枯的枝桠,集中精神默念了起来。待我睁开眼时,我的心一落千丈,这树桠倔强的连丝烟都没起。我顿时怒火中烧,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声笨蛋,将树桠砸向柴堆。
奇迹就在这一刻出现了。
柴堆上霎时燃起了熊熊大火,照的洞内四壁明亮,我一脸不可置信的呆立在原地,心下又惊又喜,还好我比较镇定,拢了拢柴堆后,在柴堆边铺了些干草,便将那只鸟小心的轻放在上面,看着它焦黑的鸟羽,看着它微弱的呼吸,我的心又小小的痛了一下。
我开始讨厌自己道行浅薄,讨厌自己学医术学的粗枝大叶,连救只鸟都束手无策,倘若此时老白在的话,定能救得了这只可怜的鸟。而眼下老白在哪里我并不知道,但我晓得,只要他想找我,他就会寻到这个洞来,而我要想在这荒山之中找到他却是件难上加难的事情,如此,我便只有听天由命,暗暗祈祷老白快些找来。
我轻轻抚着那只鸟,虽然它早已昏死过去了,我却觉得它能感觉到我,于是安慰它道“你放心,烤烤火能给你散散寒,这样你就能舒服点。”那鸟儿依旧紧闭双目,气息微弱。
我看着轻抚它羽毛的那只手,目光定定的落在衣袖上,我不禁又骂了自己一句笨蛋。然后急忙从袖中掏出几朵天琼花,放在手中碾碎后喂入那鸟儿的口中。我想既然这花在凡间是仙草,凡人服之都能延年益寿,何况一只鸟呢?
果不其然,在我给它喂下天琼花小半刻后,那鸟儿的呼吸变得顺畅许多,我将手按在它的胸腹上探了探,待感觉到它内里愈加变强的跳动时,我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来这鸟儿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
心下安然后,一股困倦袭上身来,我歪靠在一旁的石头上,看着眼前跳跃的火光,我方才想起这火似乎是我点着的。我一面喜滋滋的想着自己原来能点这么大的一把火,一面琢磨自己是如何做到的,我将点火之前的动作和语言都细细回味了一下,心下有些不解,难道那一甩手,那一句笨蛋,便是我驭火的法门?
我随手拾起身边一支干支,狠狠的甩了老远出去,那干支颠簸了两下便没入黑夜之中,我想了想,看来与那动作没关系。难道是因为那句笨蛋?我哆嗦了一下,这如何是好,难道以后要靠骂自己是笨蛋来点火?想到这,我似乎能看到老白那厮斜眼嘲笑我的神情,这怎么行,比用凡人的火石还丢人。
思索间,睡意渐浓,我深深打了个呵欠,便坠入了梦里。昏昏沉沉之际,我闻到一股焦糊味,揉着眼醒来,却被眼前的一幕吓的心惊胆战,那鸟儿和它身下的干草燃起了大火,正烧的哔啵作响。
我一个激灵爬起身,骇得心跳都停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得赶紧灭火,这洞外倒是有条溪,可是我连个盘子碗都变化不出,如何盛水,我快速瞟了一眼洞外,连片大点的树叶都没有,急得我额间滋滋冒汗。
猛然间我想起了身上的大氅,边脱边往溪边狂奔,一甩手将大氅浸在溪水中,浸透后我又提着湿漉漉大氅奔回洞内,在那燃烧的鸟儿身上用力一拧,这大氅果然吸了不少水,那火苗顿时小了下去。
折腾了三趟,最后一次我将大氅直接覆在火上,火总算灭了,可那只鸟也烧糊了,焦焦的躺在那堆草烬中,洞中弥漫着糊味,我跪坐在一边,一颗心还在噗通噗通慌乱的跳着,跳的欢畅无比。
我本想救它一命,不想却害了它,我实在不该将它放的离火堆那般近,更不该在它身下垫下干草,我悔啊!
正在我为自己的愚蠢万般自责之时,更惊悚的一幕出现了。
那鸟儿慢悠悠睁开了眼睛,目光迷离的四下逡巡了一番,待落到我的面上时,鸟眼蓦地圆睁,刹时精光毕现。
我吓得大叫一声,瘫软在地,就这样与那只鸟对视许久,我颤抖着牙开口道“我……我不是有意害你的……我只是想救你……再说……我是吃素的……烧你作甚……”
那鸟儿的眼复又变的迷离,渐渐阖上了。我撞着胆子过去探了探,尚有微弱的心跳,我心下恍然,原来它还没死,不禁又感慨万千,都烧成这般模样了,还挺着一口气,果然是只顽强的鸟。
我一横心,将袖中剩下的其余几株天琼花一次全都喂了它,只望它能活返过来,莫在像方才那般吓我。
夜已深,我将那鸟放到一方石头上,直待它呼吸变得匀称后才敢缩到一角小睡片刻,夜里醒了几次,每次我都试试那鸟儿的气息,直到确定那鸟鼻息顺畅,心跳有力后,我方才敢再次睡去。
待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老白就站在我的身旁,满面严肃的望着洞中某处发呆,我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为见到老白这般欢欣过,我忙抱住老白的胳膊迫切道“老白,你快救救那只鸟!!”
老白看着我手指的方向一脸疑惑的问我“你是说那团灰吗?”
我一扭头,那石头上除了一堆灰烬,哪有什么鸟?于是我在石洞中细细搜寻了一遍,连根鸟羽都没找到。我拽住老白的手问他何时来的,可曾看见一只烧焦的鸟?老白摇头,我心下惴惴,将昨日之事简单的告诉了他,老白淡淡扫了眼那堆灰烬,不咸不淡道“想来那鸟已是去了某方极乐。”说罢抓着我便往外走。
而我当时并不知道,在那灰烬旁的石头缝中,尚有一只朱红色的鸟蛋。
路上老白神色焦急,我问他可是出了什么事,他没有理我,只是问我采了几株天琼花,我说有十几株,老白眼神立刻一亮,似乎很开心,可我又说,为了救那只鸟,已经将那十几株天琼花全喂给它了,老白立时竖起了眉毛喝问道“你居然把花都给他吃了?”说完后,他似乎发觉有些失态,便不再理我。今天的老白有点奇怪,我觉得我还是少惹他为妙,于是一路上也便不再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