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朋友小杰打来电话,声音有些嘶哑颤抖,在她说我名字后停顿的几秒里,我的心咚咚地跳了几下。
她又一次叫着我的名字而无下文。小杰有什么事慢慢说别着急,我在听着。尽管她已语无伦次,我还是听明白了。
小杰的姥姥家在中卫,这个周末全家人从银川乘车去中卫看望八十多岁的姥姥一脉的亲戚。四十多号亲戚聚在中卫,大家兴致勃勃地在中卫最豪华的酒店吃饭,中午一顿几桌尚未尽兴,晚上又聚在一起倾诉亲情。小杰弟弟兴奋之余喝多了,一人误走消防通道不知怎么着跌跌撞撞地与酒店工作人员发生了口角,等小杰与亲戚们找到弟弟时,他已满脸是血被扔到了冷藏室里。沉浸在亲情中的人被突然发生的不幸击蒙了,他们冲动地扑到前台要个说法,问个究竟。
小杰的颤抖是因为在前台受到了服务人员最恶毒的谩骂与侮辱,而且刺耳的骂声让她姥姥听到了,老人所能承担的亲情被辱骂声代替了。
小杰打来电话要我把事情告知媒体,作为她的朋友的我在媒体上班,在小杰看来只有媒体才能够为他们主持正义。放下电话,我的心也随之颤抖,小杰嘶哑的声音在夜晚的屋子里颤颤的。当今竟有这样的事发生,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突然觉得人竟然如此孤单、卑微。作为朋友,我面对这样的事情又无能为力,除了语言上安慰她之外,我还能做什么呢。那个时候,我多么希望在我的朋友中有包青天一样铁面的高官可以帮我,有超能量朋友可以立马出现在小杰面前,让孤立无援的她得到一丝丝的温暖,因为那夜是那样的冷。可是,我什么都没有,我只有朋友的信任。之后,小杰又来过三个电话,她压抑着哭声告诉我所有媒体值班电话都无人接,她的失望加剧着我的自责与难过,我只有安慰我的朋友了,我还能做什么呢?
认识小杰不过五个多月,因为一个共同的朋友而相识相知相惜。记得是今年四月小杰的朋友从北京漂泊回来,为了见她的朋友我去了知塘书吧,这是小杰心灵的居所,也是她所有爱书的朋友相聚的地方,在这里小杰款待着她漂泊天涯的朋友。在我走近知塘书吧的第一眼,我如做梦一样迷恋上那个地方。古朴的饰品,满塘依次递升的书架,散发着书香墨香怀旧味浓烈的茶具。我第一次知道,银川还有这样一个格调淡雅古朴的地方。在我禁不住赞叹书吧的时候,我无暇顾及书吧的主人想打招呼的意愿。
等我们成为朋友时,我才想起当时书吧主人小杰那个时候的恶劣表现,我才敢用“德性”这个词损她。有点文气的人都有特别各色的地方,我如此,小杰也如此。当我欣赏完书吧注意到主人时,小杰怀里抱着大红大绿的靠垫歪倒在同样颜色的沙发上捧着一本厚书自我陶醉着,知性使我们走到了一起,她的侠古热肠也是我心底热乎乎的衷情所在。在银川,只要漂泊四方的朋友回来,小杰的家就成为朋友的家,小杰的书吧成了朋友约会朋友的地方,用小杰自己的话说知塘书吧是开给有缘分的人的。
今年十月,我们共同的朋友从草原漂泊回来,三个女人又聚到了一起,为着一点点无意中的误会,我与朋友一遍遍念叨着小杰,不能失去了这个朋友,我们在心里反复说着这句话,于是,在误会之后三个女人半醉着又热火朝天地挤在小杰家的沙发上披着被子肆意妄为着。
那个晚上,应朋友的邀请,我与小杰拎着礼物陪着朋友去看望她的三哥,一位沉浸在搬新家喜悦中的人。家宴简朴热闹,小杰喝到兴头上讲起了中卫方言笑话。小杰小学是在姥姥家上的。那天晚上我第一次看到小杰语言表达上的天赋与可爱。她脸上洋溢着红扑扑的健康的表情,眉飞色舞地说着童年的趣事“小鸟鸟子”的故事,听惯了她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再听一口中卫腔的方言,饭桌上的每个人都笑喷了。尽管朋友与她的三哥三嫂老家也是中卫人,还是架不住小杰孩子般天真可爱的笑话。她讲完小学老师上课时把“小鸟在天上飞”念成中卫方言“小鸟鸟子在天上兀他他飞”之后,不知怎么着我心里总觉得中卫就是小杰的巢,怪怪的念头像黏在心里扯不掉,直到小杰声音嘶哑地打来电话,我这才将那个地方一把从心里扯干净了。
今天早晨我又打了电话给小杰,我想安慰她,我只有安慰送给我的朋友。当她遭遇不幸时,我是那样的无能为力,除了安慰我还有什么呢?一句“小鸟鸟子”带给了我多少的快乐,有时当我被恶劣的情绪侵袭时,想起小杰说起“小鸟鸟子”时怜爱的模样,心情就平静平和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