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屠哈歇了下来,二千民夫、一千士兵也跟着歇了下来,民夫们躺坐在粮车下面,大口喘着气,趁机休息补充体力,士兵们虽然担任警戒,可是毒辣的太阳却使他们像绵羊一样懒散,除了必要的斥侯,几乎所有的士兵都在寻找着阴凉之处。他们似乎料不到会有敌人接近。
休屠哈斜眼瞧见部众们的情况,亦是不管不顾,打了个哈欠,将眼眯了上来,在他的潜意识里,陇右除了他们自己,又哪来其他的武装部队呢?朝廷?朝廷的兵马早在数年前就已经被赶出了凉州,连刺史都死了,现在的凉州,武装割据,各路豪帅纷纷称雄,他们霸占城池,抢夺地盘,谁还曾将朝廷放在眼里?更何况还在离西城和临渭不远的地方。
西城是豪帅梁兴的地盘,而梁兴又与马腾相交甚密,也正因为如此,与马腾相好的参狼羌才会相助梁兴,在梁兴五千骑兵当中,有半数可是他们羌人。休屠哈虽然断了一臂,可梁兴却不能弃之不用,但派上战阵已不可能,唯有作为运粮官来用。就算休屠哈十天才将粮车送到临渭,他梁兴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谁叫他只是相助马腾,并非自己出兵呢?有时候帮人,不需要帮得如此彻底。
休屠哈昏昏欲睡之际,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突然响起,休屠哈一个惊觉,翻身而起,扑向自己的战马。莫看他断了一臂,身手竟是如此娇健。他听到数声喝止,那是游离在外的斥侯所发出的。休屠哈翻上战马,眼眺蹄声方向。几名副将亦是听到,连忙呼喝着士兵,持起兵器全都站了起来。虽然休屠哈不相信会有敌人,但豪帅之间的地盘争夺,不是没有发生过的。
不过,旋即休屠哈又放下心来,因为来骑仅仅一骑,而且看服饰竟是西城派来。斥侯们辨明身份就自动散开了,几名副将见是自己人,也不去招集士兵了,纷纷围向休屠哈。
休屠哈骑在马上,一动不动,静待来骑冲近。
那骑冲得甚急,离休屠哈还有半里时就已经大喊起来。休屠哈听不甚清,但他听出来骑语音甚急,而且似乎和自己相熟,于是策马迎近。
那骑狂冲而来,在马上大喊道:“临渭有变,粮车停行,返回西城。”
休屠哈一阵错愕,睁大眼睛叫道:“你说什么?”
那骑终于冲到休屠哈身边,吁的一声,猛拉战马缰绳,马儿昂头一嘶,前足立时顿住,足见此人骑术不凡。
那人停在马上,急速道:“临渭有变,奉梁帅之命,休屠哈立即率粮车退回西城。”
休屠哈这才自错愕中醒来,用羌语骂道:“他奶奶的,又是哪个吃了豹子胆的贼头鸟打临渭的主意?那可是韩大饼的地盘。”韩遂长着一张大饼脸,所以休屠哈叫他韩大饼。
为了进攻三辅,韩遂自老家金城带了不少兵卒,沿途消灭大大小小的豪帅,占了不少地盘,临渭因为靠近三辅,自然是他拿下的目标。而马腾则是靠投靠韩遂起家,地盘绝没有韩遂多,二人虽是名义上的结义兄弟,可二人各自的属下在地盘上可没有那么多共识。所以韩遂隐隐成为西凉各路豪帅之首,但马腾也有自己的优势,他出自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在西凉经营良久,自己又曾是朝廷命官,号召力也不弱。也正因为如此,韩遂才找他结义,打算强强联手,控制西凉。
休屠哈虽然骂骂咧咧,可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掉头对身后副将道:“叫那些崽子们起来,回城了回城了,这粮不运了。”副将们应了一声,掉头去执行。
来骑见休屠哈下令,似乎舒了口气,低声与他道:“据我所知,这次可不是一般的豪帅,而是吕布。”
“吕布?莫马里,你可别骗老子。”休屠哈再次睁大圆眼,盯着莫马里吼道。
叫莫马里的来骑道:“休屠哈,真是吕布,我可没有骗你。”
休屠哈又骂道:“吕布,我可不认识,一个无名之辈,值得梁帅大惊小怪?”
莫马里似乎跑过一些路程,多一些见识,闻言倒吸一口凉气道:“吕布,是中原的战神。”
休屠哈张大嘴巴,舌头打结道:“战……战神?”
似乎为了映证他们的说话,原本寂静地射虎谷突然动了起来,就像一壶正在火上烧的开水,一下子开了,沸腾起来。
一群黑点自谷口冲了过来,带起惊天动地的马蹄声。
是骑兵,成建制的骑兵。
我的妈呀,休屠哈瞧得目瞪口呆,嘴角抽缩。
“吕布来了,糟了,是吕布来了。”莫马里一阵失声自语,突然掉转马头,朝来路冲去,“休屠哈,快走,晚了就来不及了。”临冲之际还不忘提醒一下休屠哈。
“妈的,老子断了一臂,就被人小看一世,如今临阵而逃,算什么英雄好汉,莫马里,你这个胆小鬼。”休屠哈不知怎的,突然一阵胆气横生,掉转马头朝他的士兵冲去。
“都给老子动起来,将粮车摆好,围成一圈,躲在内面守护。”
休屠哈显然打过不少次仗,知道利用粮车阻击骑兵。
一千士兵虽被突然降临的敌骑吓得一呆,但出于保命,仍是听从休屠哈的吩咐,赶着民夫将粮车迅速摆弄起来。因为他们也知道,两条腿永远也跑不过四条腿,逃跑的下场只有一个,被骑兵追上,一个个杀死。他们虽是被淘汰下来的二流部队,但出生在边地,好战勇斗的气息仍是存在的。
成廉骑在高大的并州马上,急速的冲锋过程中,右手紧紧握着战刀的长柄,一双嗜杀的眼牢牢盯着前方的粮车,这几天折在马超手下的晦气正要找人来出。
“冲。”眼见敌人将粮车围成一圈,成廉的嘴角不由得映出一丝微笑。敌人太傻了,天真得超出他的想象,以为将粮车围成一圈就无事了么?殊不知他的目标正是粮车。
“火箭准备。”成廉低喝一声,随在身后的骑兵们迅速自背后抽出箭矢,而箭矢的矢上绑着油浸过的棉布。此时,他们的弓早已经挂在马颈之侧,只待火箭一燃便可射杀。
又冲了半里,离粮车越来越近了,可以很清晰地看见敌方的骚动和感觉到对方的害怕。成廉不由得兴奋起来,似乎又回到了草原上追杀匈奴人之际。
“点火。”
成廉沉声喝令,令音随着风势,一一传到周边骑士的耳中。
嗤啦……嗤啦,火箭纷纷燃了起来。
休屠哈终于注意到这边的火箭,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在这种炎热的天气,火势一旦点燃,后果将是极其可怕的。
“撤,撤,撤出粮车,快撤……”休屠哈竭底斯里的大喊起来,同时拔转马头朝莫马里逃跑的方向冲去。他的勇气在火箭面前荡然无存。也没有人在大火面前不害怕。
啊!被他抛下的副将、士兵和民夫更是惊得手足无措,纷纷发出一声大叫,乱窜起来。好不容易聚拢起来的一些勇气被消散得无影无踪了。有些民夫忙着推开粮车好逃命,却被后面的士兵用枪捅死,场面极度纷乱,民夫为了逃命不觉与士兵争夺起来。
可惜,成廉给他们的时间实在不多了。
“放箭。”一箭之地,成廉大声喝令。
如蝗的火箭顿时化为道道飞虹射向粮车。
火苗大起,粮车被一辆辆点燃。被围在当中的士兵、民夫哭喊起来,将外面乱冲。
成廉哪容他们走脱,又是一波箭雨,将冲向外面的人成片成片的射倒。
火最无情,不敢你是什么人,只要被他沾上,不是烧得面目全非,便是化为焦炭。
休屠哈的一千士兵和二千民夫,因为没有有效的抵制和对抗火箭的威力,大部被烧杀,只余绝少数逃向射虎谷入口,可是,在那等待他们的却是高顺的陷阵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