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说徐晃见得吕布援军,便即收兵回大阳,布好防线,欲图于此阻击吕布大军。成廉见徐晃退去,万幸之余,令人重新架好浮桥,引吕布大军渡河。一阵功夫,吕布率先渡过,见沙地之上,尸横处处,自成廉及诸下将士,人人挂彩,乃知他们历经血战一场。于是,下马近至成廉跟前,抚慰道:“累将军受苦,皆布也。”成廉急拜道:“本份事,不敢劳主公如此。”布上前扶起,又察看伤势,见胸前一创,深及见骨,幸好未及要害,忙叫来军医,就令包扎。乃道:“可知敌将何人?”廉道:“一方脸雄壮大汉,手执双斧,未知姓名。”布问陈宫,宫答道:“此必河东徐晃徐公明也。”布双眼一亮,道:“竟真是徐晃。”宫道:“莫及主公识得此人?”布乃一笑,掩饰道:“曾有耳闻。”宫道:“此人乃河东杨县人,曾作小吏,后追随杨奉,会董卓入京,杨奉曾归其统下,卓令牛辅、李傕等与战白波帅,不敌,杨奉等投降,故彼虽为贼将,实为汉臣,主公可设计擒之,必降。”转而投了一眼成廉,又道:“徐公明本可趁我军尚未能渡河之机,击溃成将军部,却最终手下留情,想来其心中必是留了后着,向着朝廷也不一定,主公可善加利用此点。”
吕布颔首以应,眼眺大阳方向,隐约间见得青色的城廓。乃派出斥侯,查探徐晃踪迹。过得一阵功夫,大军尽数渡河,布便令全军依河下寨。不久,斥侯来报,言徐晃已占了大阳,城上守军云集,城前鹿角十重,防守严密。布乃召集众将,以陈宫守寨,成廉亦留寨中养伤。自率魏续、郝荫、曹性等诸将,领着飞骑营八千将士往大阳开去。
这大阳地处吴山脚下,离茅津口不过数十里路程,大军欲想进入河东,则走大阳最为便捿,若不然,便得绕道河北县,多走数百里路程,吕布自是不愿如此。
数十里的路程,片刻而至。吕布策马横戟,驻足城前,眼眺城头,身后五将一字排开,八千飞骑营将士策马立在身后,全场一片肃静,气势庄严。徐晃亦立在城头,双手按在墙垛之上,肃目注视着城下的对手。只从这整齐排列的阵势便可观出,吕布属下的这一众骑兵,皆是训练有素的血战之士。徐晃绝不会掉以轻心。
吕布暗暗测画城头距离,取出李广弓,一手挽弓,一手搭箭。也不见他如何瞄准,蓦的,一箭射出。看这箭,如流星破空,如白虹贯日,叮的一声,众人未及反应,就已牢牢钉在城头,羽肩犹自晃过不停。徐晃猛然一惊,身子不觉后倾,却又抬前低眼,绝无可能般盯着离手指仅半尺距离的羽箭。城头之上的众人,亦是瞧得呆了。
“大将军无敌。”八千飞骑营齐声兴奋呐喊,一霎那间,惊天动地,势若迅雷。饶是以徐晃治军之严,城上守军仍被惊得措手不及,许多人不觉软身滑倒。眼见吕布示威一箭,徐晃强压心怯,喝令部下道:“何惧之有,且守好各处便是。”
吕布这箭不射徐晃而射城墙,乃是还了他不杀成廉之德,随着打马绕着城池转了一圈,眼见无论哪处都布置严密,不由颔首点头,暗道:“这徐公明果良将一员,只短短时日功夫,便能布下城防,甚是难得,吾当设计收之。”却又想道:“若不败他一回,势必心中不服,不若如此如此。”心中计议一阵,便即拔马回转,传令飞骑营绕城射箭。
徐晃眼见吕布于城下转来转去,心中紧张至极,生怕被他窥得有甚破碇,面上却仍是强作镇静,心里默数自己还有哪处城防漏落。见吕布瞧了一会儿,忽的打马回转,好似一声令下,城下军马齐动,右冀先行,渐渐转摆成弧形大阵。徐晃不知其为,心窝里纠着。倏的,一阵弓弦作响,夹着万马奔腾之势,如飞蝗般的箭雨铺天盖地奔向城头而来。
啊!城上不少人发出一声惊呼,想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密集的箭雨。“快举盾,”徐晃呆了片刻,即时醒悟,不由吼叫着大声下令。却是迟了,那些个守军-他的部众,却是不及他的应对速度。咚咚咚,箭矢倾刻而来,如暗云压日般插入墙壁,插入人的肉体。啊,啊!不时有人中箭惨叫。如此密集的箭雨面前,只有极少数人能幸运躲过。徐晃亦很幸运,因为他躲过了。
飞射,是飞射。城头幸运未死的人哭喊起来。这是来自胡人的飞射之术。却被生于边地的吕布熟娴般运用至军中。冒着中箭的危险,徐晃直起身子,喝令残存的兵士将大盾架起。徐晃虽布置严密,奈何大阳止一般中小城,一不城高,二不涧深,虽有鹿角十重,却奈何不了吕布的飞射之术。骑兵虽不能直冲过涧,跃上城头,却能于城外沉重打击敌军。这一击,却是徐晃万万未能料到的,也正因为如此,才未能事先在城头立有大盾。
吕布眼见城头大盾竖起,严严实实,乃一笑,引兵退了。只这一击,便已让徐晃知道了自己的威力。吕布领军退回河边营寨,谓陈宫道:“吾已有定计,必擒徐晃,还须公台配合,只需如此如此,事便可济。”宫乃笑道:“吾向日以为世间唯曹孟德奸雄之辈,未料吕奉先亦十倍之有。”吕布亲陈宫而敬荀攸,故宫尝与之玩笑,布也不以为意。当下答道:“孙子作诡道十三篇,不亦如是乎!”
乃令飞骑营携带十日干粮,带魏续、曹性两个,又朝大阳奔去。徐晃见不过片刻功夫,吕布率军又来,惊疑不透,只得传令严加防范,亦令城上弓兵挽弓搭箭,防止吕布趁机攻城。却不料吕布徐徐引军绕城而走,转了个大圈,不放一箭,骤然加速,径往远方奔去。
徐晃松口气,却又迟疑不定,眼望着吕布远去方向,半响,哎呀一声,大叫道:“竟让这厮绕城过了,噫!其必是率军去救安邑,若主公此时仍未攻下安邑,则势必被其奔袭成功。”一想到吕布军的飞射之术,不由打了个冷颤,郁闷自问:追,还是不追?
且不说徐晃如何生烦,再来说曹操入河南的大军。话说曹仁领步骑一万,跃过阳武,进往荥阳,沿途诸县见其势大,纷纷纳降,唯陇城不降,曹仁乃怒道:“竖子不自量力,城破之日,玉石俱焚。”乃挥军攻城。城小兵少,眼见城池将破,有部属劝县令道:“莫若弃城归洛阳。”县令慨然道:“陇城,国之地也,贼众无故而犯,是示朝廷如无物,今若弃一城百姓而走,百姓何看朝廷耶?不必多言,吾生为汉臣,死亦为汉臣节。”未几,城破,曹仁迁县令出,怒叱道:“全家皆斩。”县令回骂道:“反贼,无故夺朝廷城池,必教不得好死。”仁暴怒,亲提佩刀杀之,又将一门尽杀于市,犹不解恨,纵兵掠城里,大肆烧杀抢掠,百姓多灭亡,少数幸存者皆弃城而走,陇城遂为之一空。
进兵至荥阳,荥阳守将为宋宪部属,闻讯弃城而逃,奔入虎牢,为宋宪所斩。仁即屯荥阳,乃稍作休整,即刻将兵进虎牢,把兵屯住,使人指虎牢关大骂。宋宪先得钟繇指示,乃坚守不出,唤几个嗓门大的军士于关上回骂。这宋宪本为马贼出身,骂人本事一流,当下从曹仁骂起,直至其祖上十八代,意犹未尽,又开始骂曹操,骂作阉儿,又骂作狗粪之士。把这曹仁气得暴跳如雷,驱动军士就即攻关。关上矢石如雨,死伤大半,犹未能攻上。无奈退军二十里下寨,令兵士驱赶领近百姓上山伐木,以作云梯、井阑等攻城器具。又令人制作沙包,以垒土山。如此这般模样,相持十数日,作好十全准备,便又来攻关。宋宪把军士分作十队,连番朝城下射箭,一刻不停。曹仁驱动一队军士举小盾,冒箭雨来垒土山。垒了数日,虽死伤甚众,却也越垒越高。眼见就及关墙一半,乃作一缓坡,将井阑缓缓推上,令军士附蚁而上,爬上井阑往关头射箭。又驱一军,架着云梯,冒死往关头冲去。宋宪急令抵住,不料土山上一波箭雨袭来,射倒关上兵士大片。不由一惊,急将大盾守护关头。关下夹云梯的曹仁军却到了,不要命的搭上就爬。宋宪一面抵住土山箭雨,一面将长钩手捅翻云梯,有些忙乱,却好在占据地利,爬城曹仁军士却也一时难以爬上。被长钩手一顿乱捅,捅翻十数架云梯,梯上曹仁军士哎呀大叫一声,摔下关头,又压死城下一片。
曹仁于后擂动大鼓,催令军士进攻。曹军一波又一波的往城头冲去,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踏着其尸身就上。宋宪守得有些疲累,但丝豪不敢马虎大意。若是虎牢关丢了,不用至吕布面前,他自己亦得自刎身亡了。眼见得一处守兵被射倒,关下曹兵趁机搭住云梯,迅速爬了上来。宋宪一把冲至,横刀一绞,砍翻云梯,高喝道:“守城,守城。”众军士一齐被感染,亦都随他高声呼喝起来,接战十数日的疲累,似乎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