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不值。”这几个字在白朗脑海中盘旋着，什么不值？好像是说货品不值这么多钱，但白朗听来，更像是说，不值得与这种贪婪的人去计较，因为我有我的生存之道。财富地位，人性品格，本就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老人的身影已经不见了，白朗感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起来，他感觉脑中那个叫喊着“杀一人，救千人”的声音渐渐占了上风，他突然明白，老人这句话像一个指点，是的，他们不值，不值得自己为之考虑，自己已经站到了一个新的高度，这是政治的高度，昔日的牵绊和感情，已经不值得自己留恋。
“我的未来会是什么？英雄、冒险家、罪犯……我不知，天使也不知，我只知，我一旦死去，我就将融入宇宙……”他回忆起自己涉临生死关头时默念的诗句，他发现自己不知从何时起，正完成从一个普通的战士到伟人的必经心路历程，人类正是靠这种历程，找到属于自己最伟大的情操，那就是牺牲。
眼蛇再次看到白朗时，他正在整理装备，回归者号在停机坪上反射灿烂的光芒。
“你考虑好了。”
白朗点点头：“通知黛丝，雅各和阿庄，我们要出发了。”
“可我还没得到答案。”
“你早就知道答案。”白朗微笑着：“一直在你内心。”
“我就是不知道。”
“你不是说过吗？我们是杀神，看谁不顺眼就杀谁好了，就这么简单。我现在就是看教官不顺眼，所以，如果他一定要与我们敌对，我会杀他。”
“看他不顺眼？你凭什么？”
“就凭他是非不分。他是个真正的军人怎么样？是我们的父亲又怎么样？当他放弃大是大非的观念，只忠于一些死板的教条，他就失去做人起码的资格，只是一台完美的武器。”
“我们都是武器。”
“我不再是了。你也慢慢不再是了，也许你还没想得很清楚，但你别忘了，在我们成为武器之前，我们首先是一个人，现在，是我们找回人性的时候，我会帮助你们，现在我们就要回去，找回昔日所有的兄弟。”
“你这么伟大，为什么不帮教官也找回来。”
“他不值，他把我们从人变成武器，而人性是靠我们自己的能力找回来的。”
眼蛇仰天大笑：“哈哈哈……白朗，你看看你现在变得多么虚伪，你已经学着为杀人找尽千般借口。你现在开始变得和李斯特、云齐奥他们一样阴险。你是不是认为，要对付阴险的人，就要比他们更阴险？”
白朗猛地提起了他的衣襟，眼神复杂地盯着他：“是的，我正变得阴险，但你以为我想这样吗？还记得当初杀教官的儿子的时候，我们都不愿动手，教官动手了，这就是他教会我们的东西。当你们自以为自己光明磊落敢作敢为的时候，总要一个人给你们擦屁股。作为首领，就要承担责任，不管别人说你恶毒，阴险，狡诈……都是你要承担的，队长不在，我就是首领，我要团结所有人，我要领导你们，结束这场永无休止的杀戳。你尽管嘲笑我，可你们谁也干不了我在干的活。别再问那些蠢问题，它们不值得我伤脑筋，现在，闭上你那圆滑的臭嘴，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他把眼蛇猛力一推，眼蛇像不认识一样看了白朗好一会，终于，惊疑不定地走了。
当他通知阿庄他们准备出发时，看到他怪异的脸色，阿庄问他：“你这什么表情？看到裸奔的美女了？”
眼蛇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他忽然一把抓过阿庄怒吼：“你以为我是个傻瓜吗？你要当头？要当救世主？其实你才是傻瓜，你把所有的事揽上身还要我陪着你受罪，看在事情没完的份上我忍了你，但事情总会完的，我看你作威作福能作多久！”
阿庄吓得结结巴巴：“你……你在说些什么啊？”
眼蛇把他一推：“闭上你的鸟嘴，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
旁边的雅各和黛丝都吓了一跳，阿庄不敢违拗，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悄声对他们两人说：“这家伙一定受了什么刺激，说不定他疯了，对，一定是疯了。”
十五分钟后，回归者号又将踏上新的旅程，兰蒂和亨利来送行，在停机坪上，白朗与亨利握手：“亨利，幽灵堡垒就拜托你了，好好照顾它，它还承担着将来带红城难民回地球的使命。”
亨利用力点头：“我会与他共存亡。”
这时阿庄叫道：“哎，黛丝呢？她不见了。”
白朗说：“等她一会，她去见莉莉齐奥去了。”
在幽灵堡垒的管理处看守所中，一间钢铁囚室中，隔着铁栏，黛丝看到了莉莉齐奥，她被两个特殊的钢套套在手腕和腰身上，颈部带上了有自爆装置的项圈，如果她运用超能力就会自爆，这个东西原本是她们设计来制服受训者的，现在却用到了自己身上。
“姐姐。”黛丝看着她憔悴的面孔。
莉莉齐奥望着她：“你来看我的笑话吗？”
“我要走了，我只是想来看看我的……亲人。”
“亲人？”莉莉齐奥尖笑起来：“你没有亲人，你永远都不会有亲人。”
黛丝眼中模糊了：“你不能这么无情。”
莉莉齐奥怒吼着：“我无情？好啊，你那么伟大，那么会替别人着想，那你放了我，把属于你的都送给我，你任人宰割，任人欺负，不显得你更伟大更神圣吗？行不行啊？”
黛丝低下头：“在你眼里，这世上的人就只会宰割人，欺负人吗？”
“是的，这世界就是这样，你不吃人人就吃你，我们就是这样活着的。我从来没错过，只是我败了，我无话可说。”
“可是你在试管里时，你说过你错了。”
莉莉齐奥的身体抽搐了一下：“那只是我骗他们的，我只是希望如果一定要死，不要死得那么痛苦。”
“他们不会杀你的，他们是好人。”
“哈哈哈……好人，你知道他们的身份吗？杀神！你知道他们杀过多少人吗？”
“可他们杀的是坏人。”
“他们又有什么资格断定别人是好是坏？你别废话了，成王败寇就是游戏规则，我会在这里受人责备，受人欺凌，只是因为我败了。”
黛丝低着头，她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我是没希望了。”莉莉齐奥苦笑着：“听你叫我一声姐姐，我也没什么好回报的，希望你将来可以赢，希望你将来可以成为人上人而不是被人踩在脚下。富贵荣华，位高权重。”
“谢谢你的祝福，姐姐，你放心吧，我会求白朗放了你，一定不会让他杀你的。”
“你一个小孩，他为什么听你的？你省点力气吧。”莉莉齐奥靠在墙上，绝望地闭上眼睛。
“我不知道，但我会尽力去求的，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如果能成功的话，姐姐，你能答应我，不再做坏事了吗？”
莉莉齐奥苦笑，她懒得搭理这个天真的小丫头。
黛丝还在哀求：“求求你，姐姐，答应我吧，我一回来就求他放了你，只要你答应好好做人，我相信白朗不会杀你的。”
“好，我答应你。”莉莉齐奥有口无心地应道。
黛丝兴高烈采：“谢谢，谢谢姐姐。”
“你不觉得奇怪吗？现在是你在救我，你却向我道谢。”
黛丝用力摇头：“不，不奇怪，我需要你，需要亲人，我不想你死，有亲人的日子会过得更开心的，你死了我真的会难过的，你好好活着我才会开心，你活着我就要向你说谢谢。”
“傻瓜。”莉莉齐奥笑骂。
“我会感恩上天，感恩亲人。”黛丝一点不为她骂自己傻瓜而生气：“姐姐，你要坚强地活着，等我回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莉莉齐奥心中泛起一股奇怪的感觉，她望着黛丝清澈的双眼，心里泛起一股暖流，她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被人求着哭着要她活下去，被人需要，被人关心，这就是亲情吗？她想起白朗话：“如果你看到她的眼睛，你就会知道什么叫良心。”
那双眼睛就在面前，没有做作，没有掩饰，像一泓秋水，明净透彻，她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睛，终于，她轻轻地点头：“我答应你。”
黛丝欢快地起身：“我走了，姐姐保重，等我回来。”
看到她离去，莉莉齐奥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背影，自己的小表妹，她是个孤儿，她那么地需要亲情，那么自己呢？
她突然迷茫了，我需要什么？权力和财富，对我真的这么重要吗？那双眼睛触动了她，她生平第一次开始了反思。
黛丝回到停机坪时，白朗同众人在小声商议着。
“这就是我的一个大概计划，在处理所有事情之前，我们要先尽最大能力召回所有的队员，接下来的较量中我们才有胜算，我决定利用媒体，把我们活着的消息传播到宇宙每一个角落，只要知道我们还活着，他们一定会回来的。”
“这样做的后果先来的可能不是他们，而是军队。”
“这就是该计划的另一个作用，我不止想召来军队，最好能召来李斯特或王宁，我要实施反抓捕，只要能找到其中一个，那就可逼问出宙斯计划的真相。”
“如果我们真的面对教官，怎么办？我觉得我们没他那么聪明。”
“同他斗智我也没胜算，只能斗力，他是最大的危险，所以有一丝机会，我们都要杀了他。”
眼蛇看到白朗说这句话时面无表情，他插口道：“如果有这个机会，我希望我来动手。”
轮到白朗吃惊了：“为什么？”
“我想起教官说过，做为军人最好的归属，就是被一颗子弹痛快淋漓地结束生命。如果这是结局，那在结局时，我希望为他做点什么，毕竟我曾待他如父亲。”
白朗沉默了一会：“好吧……”
眼蛇问：“还一个问题，如果我们半路遇到兽族的军队怎么办？这儿离他们的防线很近。”
“强敌我避，敌弱我打。”白朗简短地回答，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到兽族，我突然想起尼亚姆，红城到现在还平安无事，他居功至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眼蛇笑：“你还打算奖励他吗？也许这辈子都没机会碰到他了。”
“那倒不一定，我有种预感，我们一定会再见面的。”白朗望向宇宙：“宇宙其实很小。”
眼蛇抬起手叉开五指对着天空，用力一握拳头，好像要抓下天空中所有的星星：“是的，从这儿看上去也没多大。”
“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出发吧！”
回归者号再次融入漆黑的宇宙，漫天的繁星为他们壮行，远处，望着赤红的火线带像横空的利剑，白朗心中呐喊着：“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