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身边的忠臣将急报顺水传下,才令天下人知道:天子遭围!
这种古怪离奇的事情居然也会发生,可见现在的朝廷真的少了些什么!梓风边抱怨着,边艰难地运送着大批军械辎重与人马所需的粮食吐血赶路。
幸亏老天没有下雨,不然她就得食言、让弟弟和未婚夫活活饿死了。
“突厥人真有百万骑?”最新的传言是百万突厥骑兵已劫持隋天子往草原而去——真是滑稽至极的有趣说法。
“最多十七八。”何潘仁冷道。“突厥部落众多,真正听从单于调动的东边部落精骑不会超过二十万。”
他对隋天子的所有好感,已经在辽东战场上消失了。梓风几乎可以和人赌一千金,赌他现在只是运气不好而暂时栖身李家队伍,如果对手不是昔日熟悉的人,他可能兵败后投奔河南或山东的叛军,或者单骑深入茫茫草地、不知所终了。
“何家主,你的家乡在哪里?”她忽然转了话题。
“……不知道。不过少年时在西域和西部突厥的地方待过。”
“那里的纷争比中原如何?”
“差不多。”
“呵呵,现在想必也争得更厉害。”
“大概是吧。东边的突厥王野心颇大,有心一统草原各部。”
“那,何家主,你还是先在中原吧。等我们把现在的这个太不安分的单于解决掉再回家乡。”
“……三姑娘的野心似乎比现任单于更大。”
“……是吗?啊,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反正,我的意思是说,现在这时候,哪里都不见得安稳,你还是先和我们这些老朋友们一起走着看看吧!”
“……”
***
梓风很明白,大哥和弟弟们——三弟也开始长成了,明年便会加入李家军旅——包括她自己,都不太崇敬他们的君王,并认为当今天子还不及先帝。不过,真的当天子有难时,他们连丁点顾虑也无地直奔战场,迎接数十倍于己的敌人!
当浩浩荡荡的车辆人马赶到距离雁门关隘近旁快三十里的地方时,大家差点走不过去,因为前方挤满了人。梓风立即打出太原道安抚大使的旗号,冲开一条仅容两马并走的小道、踢开一大堆想捞些补给的手,排除万难杀到弟弟那几千已经开始饿得发慌的队伍跟前。
“情形如何?”她抓住灰头土脸的弟弟问道。
“我方各路……不知道多少路——加起来应该有十万余骑。我正说服其他人四边散开。”
“那就散开。柴公子,何家主、樊家主,跟我来,全部跟上!”
约九千骑兵和上百车辆在非常、非常靠近突厥骑兵的地方奔驰而过,最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选了个地势只一人高的小丘陵上勒马、停车,考虑着埋锅造饭。
她可以清楚地看见突厥士兵刀尖的闪光,以及一张张正对着她的面孔,只是看不仔细他们的表情,想必比己方的脸色更有趣。
“三姑娘要在此扎营?”柴家公子与另两个出身不明的李家骑兵的“管家”基本上不说话,不过有时他们讲出来的话都差不多意思。
“此处不可守。”樊兴刘直截了当道。
“有何不可。突厥人这几天既不攻陛下所在的城、又不与我们这些援军开战,肯定就是在犹豫不决。我们大大方方在这里吃晚饭,他们一定更加犹豫。”
“他们要进攻也不是进攻最前方的对手。”何潘仁难得地支持她李梓风。“我们后面有六、七万一心要立功的豪杰,选我们作对手是最蠢不过的。我想他们今晚或明晚会退兵。”
“会今晚吗?”一骑飞跑上丘。是她弟弟世民。“我们这些人够不够追击?”
“恐怕不够。”梓风补上一句。
“我想也是。”弟弟倒无一丝遗憾的意思。“那么陛下的围算是解了?”
“只希望隋天子不会迁怒于我等。”
何潘仁清冷的一句话引来大家的注目。
“何家主,天子一言、驷马难追。”柴公子皱起了眉头。
“柴公子不妨先*中想想,怎样能逃过朝臣的谋反诬陷。”何潘仁的语调不升也不降。
“和李家联姻应该可以逃过此劫。”世民替未来的姐夫解围。“对了,嗣昌兄,突厥归去后,你倒确实应该回京了。”
“……”梓风不阻止也不鼓励手足与自己未来的夫家交往,因为她也不晓得如何处理与夫家及姻亲们之间的复杂又棘手的关系。至少他们目前看上去都不错,也就够了。
她转回头,又看一眼远处连绵的突厥营垒。最远处约四里处有几座特别高的帐篷,那大约是隋室名义上的姻亲、突厥单于的大帐吧!与她之间隔着约莫五万左右的骑兵,周边到底还有多少骑兵还很难说,怪不得有传言天子已经被劫走。
估计,若无十万以上的精兵和十员良将,连距大帐两里的地方也到不了……梓风边想着,边缓缓骑着仔细挑选的漂亮白马往对阵踱去。
他们大队骑兵走的是草地,虽绕了点,但避开关内无用又拥堵的官道、因而一路而来的行进速度不会比马背上出生的人慢太多。
没有道理打不赢啊!汉武帝麾下的卫霍等名将,能在步兵作战的底子上打败匈奴,最后令强大得让众人发抖的匈奴分裂、内附,尽管之后又有了战端,可匈奴再也不存在了……然后就轮到突厥……陛下数次辽东大败仗,虽然劳民伤财到极点,但突厥不可能再与辽东的蛮族联手、这样比匈奴好对付多了——
“姐姐在想突厥不如匈奴?”
梓风看一眼不知何时跟着来的弟弟,两骑慢条斯理地走在阵前,恍若走在自家庄园那般自如。
“姐姐刚才说出来了。”世民也一起欣赏着难得见到的草原风光。两方的营火慢慢点燃,自天边到近旁,说这是战场也好、风景也罢,总之,姐弟俩没有半点战前的紧张感。“论实力,其实我觉得突厥比匈奴更强、更难对付。可是,隋比之汉强得更多。而且会指挥骑兵的将领也多得多,是不?”
梓风看着弟弟,突然哈哈大笑,“弟,不妨你当卫青我当平阳,不不,这个比方不好,反正……我们一起打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