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吵嚷嚷的,很烦人!梓风已经连续六天没有好好睡觉了,几乎是背部一靠上什么就能够立刻合眼睡着,而一旦有金锣或鼓音就立刻会清醒。
车下有几个富裕文人打扮的在吵嚷。她眯起眼,提了剑重重踏下楼车。
“什么事?!”嗓子有些哑。
“姑娘!这几位是——”樊家主的脸色很不好。
“柴二夫人,”领头的中年人态度不是很恭敬,“我是绍儿的伯父,只是夫人于归之礼时未曾赶得及参加。如今我前来军中,希望姑娘能够劝说绍儿和姑娘的父亲,不要再行忤逆之事……”
首先,对方的称谓让梓风很不习惯;其次,对方说的话非常不中听;第三,对方选的时机极其糟糕。
“来人!”大喝一声,一群武士利刃出鞘,“哪里来的奸细,把这几个全部拖下去斩了。”
“姑娘,还是先审问较好?”樊兴刘意兴阑珊地劝说着。
“那么父亲会一怒之下把柴家的上下都斩了。”梓风正要命行刑,突然自己止住,“也对,万一是奸细就问不了口供。这样,绑了,送去裴长史那边审讯。”
对方还在大声嚷嚷、似乎在搞辈分身份问题,梓风挥挥手,武士们立刻将人强行拖走。可事情好象没完,傍晚时分大家正在准备夜攻的东西和策略时,又有姻亲跑来找她。
“柴大人是觉得我李梓风日子过得太清闲不成?!”她没直呼名字已经是极为容忍了,也就是看在成亲时“似乎”见过的份上,给点点面子。梓风的披风上残留探视伤员后染上的血迹,以及查看火石准备时沾的油土,要多狼狈有多狼狈,但始终闪闪发光的是双血红的眼和狭长的剑。剑出鞘、握在手上。身边武士们手上的刀锋和背后杀人无数的长弓有着更加可怕的威慑力。
“因为……实在是因为这位族弟久居江东,见如今战乱纷飞、一时有些着慌……”
“他不是着慌,他可能是王世充派来的奸细!我就不信这样的人抽二十鞭还不开口说实话!”
“姑娘!大公子那边登上城墙了!”她营中的探子和三批传令兵几乎同时疾奔来通报。
默了一瞬间,梓风跳起来,几乎是咆哮着下令,“樊兴刘,你那边的人手保护好入城要用的东西,第二批再进城!全军,齐攻!”
抓来一张包了湿布的长盾,调整好背上的弓和腰间的箭壶,梓风扔掉身上多余物件,撇下目瞪口呆的姻亲,硬是挤入前锋的第三波,吓得部下所有将官全部上阵。
两阶一踩得登上高耸的城墙,她也差点被自己的卤莽吓到——这墙……很不矮呢,她居然也能活着上墙——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起,梓风本能地躲过一名受了轻伤却还在顽强抵抗的官兵的大刀,反手一剑将对手的刀挑于地。
“败军之人,能不杀就不杀!”
“姑娘——”前后都开始头疼。
“负隅顽抗者杀。”说完,地上的敌人也被一剑毙命。梓风飞快跑动着,从残破的城楼到城墙、马道,然后下到城门。墙上她的部下们还在拼命喊话说城北已破、不反抗者生……其实是南边破了呀,算了,反正总是破了。
原来,城里的军心也已经涣散到一戳即破的地步了呀!梓风好心情地甩手,让十几名又倦又怕又绝望的官兵走人。“等等,兵器、盔甲都扔下!扔光就可以走!”
挺冷的天候里,十几、数十、上百、几百……大量官兵很多都只着中衣、光着脚就跑了。
“姑娘,要进皇宫吗?”
“父亲和大哥进去即可,我在外搜索顽敌。嗯,有些赈济的事情可以做起来了。”
***
大批士兵刚进城门,就被唐国公的使者挡下。
挡下众人的骑兵队在大量火把的照耀下显得森冷,若不是身上齐整的李氏军服,真以为是官兵从天际请来的援兵——他们正是她亲手送给父亲的三千精骑中的一部分。
“史将军,等一下……你们!各自清点好自己的部下。首犯轻饶、再犯一律重罚!”
史校尉应该是刚升为将军,略愣了下才向梓风恭敬施礼,“望三姑娘包涵。”
“放心,没事。”
唐国公的命令只比刘邦的约法三章多一条,就是不准碰隋室的人和物。
疲惫的士兵,大约七千多人,多数还是听进命令了。
“何潘仁,”她也不管礼不礼的,一拉拽住正要去管教、管教士卒行为的部下,“带一部分人,把伤员都背的、抬的、载的,回阿城。”
“姑娘?”何潘仁满是尘土和污血的面孔上满是惊愕。
“京城怎么容得下这许多人马。何况,”她指指远处可见的悲惨情景,“十户里有八户又累又饿、惊恐非常,我们的纪律再严,也不可能让每名浴血奋战的将士收敛。”
“……知道了。”
余下的人马中,何潘仁是地位最高、年资最长的,在宽广的街道前一站,威风凛凛。梓风知他靠得住,抬手要来匹刚刚驰进城的战马。“史将军,与我一起维持秩序。有些事情你恐怕不好出面,就由我来。”
早先就是她部下的骑兵,如今顺理成章地跟在她身边左右。
京城布局严谨,封住各官道、官员府第区域与平民宅第、铺子店面的通道相当容易。所以当围城攻城时,最苦的是无法及时逃离的平民与小商人——即使他们逃出去,可能也难有好好的活路。
“姐姐!”远处一声清喝。
皇家御道上飞驰而来上百骑。当中有过一小段惊险:几名还在反抗的官兵突然冲出来挥刀行刺,被精锐骑士们的长刀与铁蹄无情碾过,一个也没有活下来。
“……二弟!”梓风的痛心仅是一刹那。大家的模样都很难看,倦极又狰狞,可心情都很好。“父亲有叫我们做什么吗?”
“维持京城的平静,处置顽抗者。对了,离天亮还有好一会,姐姐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不了,这样的时间很容易失火——”突然想起什么,“注意!注意走水!把长管、水桶之类统统拿进来,在附近找水井!”这些水器在城里不大好用,但有总比没有好。
正说着,南边显然有火。
“……真被姐姐说中了,四宝!带人灭火!要记得,很有可能不止两处起火……你主要管好东、南和东南,明白吗?”
“是!三姑娘、二公子。”
唉!到底是自己人,知道长幼有序,先提她、后她弟。
“二公子!”她这边的人也向主将的弟弟行礼。
“三姑娘!”那边的将领们不管认不认得,统统在马上抱拳。
“分头还是一起走着看看?”她问。
“一起走着看吧,到天亮时正好可以看看皇宫的模样。”
到处是狼狈的石头、武器残片、血迹和呻吟的伤者,空气中满是腥臭味——与以前他们见过的京城实在是有着莫大的差别。
“我想过年时就好很多吧?”世民的语气难掩兴奋。
“是呀!”她根本没听清楚。
“等安定下来,再考虑东进!姐,我们再并肩作战!”
“好呀!”随口应应,呃,到底有没有应出声啊?
“……姐姐要不要去休息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