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州的天如同洪荒巨兽的巨口一般吞噬一切,没有光明,没有方向。
二十多个武士踩着一尺多厚的积雪艰难的前行。他们身后留下杂乱的脚印,马上又被漫天飞舞的雪花掩藏下来,完全找不到痕迹。
只有在七月八月的时候,冰原的寒风才会从南方的草原带来厚重的乌云,飘下雪花,这是冰族少年最喜欢的时节,可以用这些柔软的东西堆砌他们小小脑海中各种不同的形状。
从东陆带来的衣物已经不足以抵御这里的寒冷,每一个武士都是瑟缩着脖子,将长枪插入积雪中,稳住自己的身子。辎重已经差不多全部被抛掉,可是路程却越来越艰难。
领头的武士用从草原上买到的毡帽抵御着前方的风雪,口中不断的呵出暖气,来温暖自己的手和手中握着的司南,脚步却坚定的朝着指针的反方向而去。
年轻的副将用尽力气走到他的身边,气喘吁吁:“将军,这里根本就没有白天黑夜,我们已经连续走了十多个时辰了,还是歇歇再走吧。这么大的风雪,兄弟们都累的不行,再这样下去,到不了天钦山,就全部都死在路上了。”
将军并没有回答他,只是喃喃自语道:“按照世界地图,从朝日之路一直往北,只要行走九百余里便可以走到天钦山啊。”
年轻的副将正要再劝,将军只是淡淡的说道:“唐松,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大离有九千万子民,有三百万的战士,还要被迫着向人数不到三十万的冰族求援么?”
唐松摇了摇头,不知道自己的将军为什么提起这些。
将军轻轻一叹,“你看到这里的环境有多么恶劣了,可这却是冰州一年中最好的季节。以前的冰族都是趁着这个时侯,经由朝日之路穿越雪岭,从草原那群如狼似虎的游牧族手中抢夺到无数的粮食,武器,还有女人,奴隶。”
“为什么同样是人,三十万的冰族可以将草原游牧族震得大气都不敢出,而九千万的汉族却每年都要送钱送粮送女人给他们呢?”
“这是东陆武士的耻辱,为什么连冰族人可以做到,而我们东陆武士却做不到?”
将军身后的武士听到将军的话,一股热血自心头涌起,纷纷站直身子,握紧长枪,坚定不移。
风雪已经停了,天际的一抹光从厚重的乌云中透了下来,天幕的缺口正迅速被打开,高空中的乌云似乎被暴风吹散了去,整个天空呈现一种湛蓝的白。
“极光,是传说中的极光!”
唐松抬眼望去,一道完美得令人惊叹的光线带着各种不同的色彩出现在东陆武士的眼中,轻盈飘荡,忽明忽暗,如梦似幻,是冰州人的梦。
“很美吧。”将军不知什么时候回到年轻人的身边,“极光过去之后,就可以看到冰州每天的第一抹阳光了,那也是唯一的一抹阳光!”
“有山,有山啊!”那边又传来东陆武士兴奋的高喊。
更加令人不敢置信的是,当阳光扫过这片透着华丽白色的雪原之时,一座大山如同竹笋一般慢慢向天空成长,直到穿越云彩,将天空都顶在它的头上。武士们来到冰原这么久,一直都处在黑暗之中,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前方竟然有一座这样庄严巍峨的大山,将所有东原大陆的山都要比了下去。
“是天擎山,也是天钦山啊!”北陆的冰原突然变得晶莹剔透,从天钦山山脚之下一直延伸到东陆武士的面前。武士们不敢再往前一步,生怕这样完美的冰原一旦被踩上,就会碎裂开来。
将军虎目含泪,放下手中的司南。从怀中取出一个盒子,它如同圣物一般捧着的东西却是东陆比较常见的骨灰盒。
将军轻轻的揭开盒盖,“老师,您回到家乡了。。。。。”
“老师,你看到没有,回到家乡了!”
他突然向天钦山狂奔而去,骨灰在他的身边飘洒,如雪一般绕成一圈,将军放声高唱起一首歌谣来。
所有的战士都倾着耳朵仔细聆听。将军的声音虽然谈不上清脆悦耳,也说不上慷慨高昂,有时如同泉水一般拂过每个人的心灵,有时又如同海潮澎湃一般给人震撼。最后似乎要接着天空,乘着风飞向那远处的天钦山。
余音久久不绝,待东陆的武士们回过神来,才纷纷上前来问,“牧将军,这是冰族的歌谣么?”
“算是吧,这歌谣是我的老师作的,他也是冰族人。”牧将军似乎沉浸在遥远的回忆之中,轻轻的道“这首歌要是翻译过来,就是。。。。。。”
“天钦山下,雪狼咆哮。
洛河千里,不见血飘。
雪岭万丈,唯有我傲。
敌人在哭,勇者在笑。
天苍苍兮不见腾龙,
原茫茫兮阳光照耀。
生我者父母兮,
葬我者冥鸟。
我的故乡兮,
越千山万里之遥。”
“我的老师他一生都想回到这个地方,活着的时候却始终都没能够再回来。。。。。。”
战士们都跟着自己崇敬的将军一起悲伤,这是他们一生中对于这位有着“中原之狐”之称的名将最美好的记忆。
将军又默默的从怀中取出一个绿色的叠成四方的绢帛,手微微一抖,那绢帛便化作一面旗帜在寒风中飘散开来。
唐松连忙走过去接住,将绣着金色牡丹的大旗高高举起,即使到了这遥远的冰州,他们也应该为自己身为大离的子民而骄傲。
牧将军回身正了正大离的金色牡丹旗,然后转过身子去,放开自己的喉咙,大声道:
“大离明皇座下右骁卫将军,冰族同盟使牧野求见天钦大君!”
声音飘向远处的天钦山,那擎天的山似乎被触动了。
“来了?”
“来了!”武士们都看到天钦山下有人出现了。
一个,两个。。。。。然后无数的雪狼骑兵滚滚而来,赤红的旗帜如云一般浮现。那种壮观,就像东陆傍晚的天空降临到了遥远的冰原。
武士们能够感受到脚下的地在颤抖,苍穹下最强的战士出现在了他们的眼中。
“列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