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里的天色愈发阴沉的厉害,一脉脉的浅灰色,没有晴暖日头里素白的浮云。只是阴沉沉的一片,带着阴霾几欲落进人心底。
原本朱漆金纹,浮雕飞动的宫墙碧瓦,那般艳丽的色彩在化不开的浓稠阴霾之中亦显得斑驳颓唐。素琴早早的便起了身,指挥着一众人将整个慈寿宫的帘幔撤下换上了厚重的宫帘。
前些时日天气暖好,加之太后又不喜沉闷,便早早的就撤下了冬日里厚重的宫帘换上了轻盈的纱幔。孰料,这几日变了天,还没来得及再换,太后便染了寒,整日恹恹的卧在床上。
素琴少不了又厉声狠狠将慈寿宫里的太监宫女训了一会子话,方才放了他们离开。过了一刻,听见里间太后轻轻唤了声“素琴”。
声音有些赢弱,素琴心下想到,方才就是怕吵醒太后才将一众人领到院子里去训的话,想来应是吵不着太后的。
一面想着,一面掀起不布帘朝里间走去。甫一进入里间便听见一阵猛烈的咳嗽,素琴忙上前将太后扶起,半躺在床头。又服侍着太后饮了热茶,咳嗽的势头才止了些。
“昨日夜里,你可是出去了,半夜醒来唤了你一声也没见应!”太后半躺在床头,闭着眼说道。
素琴一面细细的掖好被角一面笑道:“怕是奴婢睡死了过去,现下天气见冷,夜间睡得死了,总不易醒来。奴婢这就去讨打去!”
“看你这张利嘴……”太后轻声一笑:“不打紧的事,不过是昨儿夜里睡得不太安稳!人老了,害了病,心里总是躁得晃,怕是没多少时日了!”
素琴正吩咐着外间宫女端了热水银盆进来,听得太后如此说,便满是埋怨的回道:“哪里老不老的,太后若是再说这些子话,奴婢可当真要恼了!”
一面说着,一面又绞了帕子伺候着太后洗漱。过了半刻,又有宫女端了小米粥进来,素琴接过碗说道:“上回您嫌那药苦,不愿喝。这回奴婢特特央了太医教了奴婢这法子,将药熬进小米粥里,您可得全数喝了进去才是!”
太后闻言笑道:“都依你!”
说着便就着素琴的手喝了一口,又颇有些感触的说道:“这些年来真真是苦了你,等过些时日,哀家让皇上赐你个封号位份,出了宫好生过几年安稳日子。”
“太后……”素琴心中如遭雷击,忙出口说道:“太后明知奴婢只孤身一人,说这些子话是作何?太后若是再作此想,奴婢索性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倒还干净了!”
“哀家也不过随口说说,看把你急得!”
太后轻笑着,搁了话头。素琴也未放在心上,只当是一时感叹的玩笑话,听听便也忘了,未作多想。
再说宫外桃梅坞处,落座在谷底,遮天蔽日的古树掩映一下,处处是静谧的一片。
苏陌颜睁了眼仍是躺在床上,不愿起身。因着天色悔暗的关系,室内也没昨日那般亮堂。有幽幽的炭火味自半开的窗边传了进来,许是小川在生火做饭。
苏陌颜兀自在心底又好气又好笑的埋汰着自己来,进宫没多少时日,倒是惰懒的性子养得十足十。这样想着,倒也还打了精神穿衣下了床。
昨日夜里她将上官妙手送来的棉衣给了恩沫,此刻略显单薄的衣衫套在身上有些止不住的冷。原本着桃梅坞的偏房也只是小小的一处,苏陌颜睡前拉了四页牡丹绣屏放于木床同桌子之间,算是隔成了外间与里间。
绕过屏风,一抬眼便见桌上静静的放着一叠整整齐齐的衣物。苏陌颜拿起衣服,是极好的面料制成。她想了想,许是齐天嘉命人制了送来的。却又觉着他趁着自己睡着了进屋来,虽说是一番好意,却也卤莽了些。
正想着,又觉得心底漫开一阵暖意,两靥都浮上一抹娇俏的嫣红。抖开了衣物细细看了看,月白兰花刺绣缎子袄,雪青长裙,均是她素来喜爱的样子与颜色。
地上有莹白的宣纸被风卷着且住且行的打在她脚面,想来应是放在衣服上,被风吹落到地面了的。苏陌颜俯身捡起来,只见上面如蚯蚓般歪歪曲曲的写着:姐姐,衣服好看不?
她掩嘴一笑,这个沫儿,字写得竟是这般丑!又想到,这身衣服应是沫儿拿进来的,想起自己方才的那般不堪的想法,竟是有些哑然失笑了。
“天嘉哥哥,你说姐姐这时候醒了没?”
正是思绪万千之际,听见门外沫儿的声音,苏陌颜忙将宣纸同衣服一并放在桌上,匆忙跑去开门。
“醒来了!”
霍恩沫正欲敲门,就见苏陌颜开了门,满脸含笑的看着自己,被唬了一跳。嗔怪着说道:“姐姐吓死沫儿了!”
又见苏陌颜并未穿上她送来的衣服,忙问道:“姐姐没瞧见沫儿送来的衣服吗?”
她一面说着,一面进屋朝那放着衣服的桌子走去。
“看见了,待会我就换上。”苏陌颜心知定是拗不过她的纠缠,忙在她身后应承着说道。
“不行,姐姐现在就穿上让我看看,沫儿马上就要走了!”
“走?去哪里?”见她如此说,苏陌颜心生疑惑的问道。
“回王府,这几日天气转凉了,我怕沫儿身子在这里受不住。”跟在一旁的齐天嘉转头回道。
想起恩沫的身子,苏陌颜不无担心的说道:“回王府了,没上官先生在一旁照料着,岂不……”
“先生说不打紧的,开了方子出来,小川也一并跟过去照料着,想来应该不会有事的!”
苏陌颜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是好的!”
又站了片刻,齐天嘉便起身唤了沫儿说是要走。沫儿本是缠着苏陌颜穿了那身衣服才愿离开,却见齐天嘉脸色有些阴沉,只得不情不愿的跟了出去。
临走到门口,又转过身对苏陌颜说道:“姐姐,过几****进宫去找你,你再穿予我看可好?”
见苏陌颜含笑着点头应承了下来,她才满足的随着齐天嘉离开了。待他们走得远了,苏陌颜坐在凳上呆楞了好半刻,才低头收拾起那衣服。
质地上好的缎子,摸在手上是别样的光滑、柔软,领口处绣着精细的玉兰。看得苏陌颜神色迷离,终是轻轻叹了口气,将衣服整整齐齐的叠放在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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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千字的承诺啊。。。羞愧的掩面下台。。
给亲们小小的剧透一下:小川走了,齐天嘉走了,恩沫走了,只剩下女主同上官妙手两人。女主该如何躲过今晚的劫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