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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困卦:据于蒺藜,贪权骄狂必自困

困:亨。贞大人吉,无咎。有言不信。

《彖》曰:困,刚揜也。险以说,因而不失其所,亨,其唯君子乎。“贞大人吉”,以刚中也。“有言不信”,尚口乃穷也。

《象》曰:泽无水,困。君子以致命逐志。

初六: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

《象》曰:“入于幽谷”,幽不明也。

九二:困于酒食,朱绂方来,利用享祀,征凶,无咎。

《象》曰:“困于酒食”,中有庆也。

六三:困于石,据于蒺藜,入于其宫,不见其妻,凶。

《象》曰:“据于蒺藜”,乘刚也。“入于其宫,不见其妻”,不祥也。

九四:来徐徐,困于金车,吝,有终。

《象》曰:“来徐徐”,志在下也。虽不当位,有与也。

九五:劓刖,困于赤绂,乃徐有说,利用祭祀。

《象》曰:“劓刖”,志未得也。“乃徐有说”,以中直也。“利用祭祀”,受福也。

上六:困于葛藟,于臲卼,曰动悔有悔,征吉。

《象》曰:“困于葛藟”,未当也。“动悔有悔”,“吉”行也。

“释义与阐幽”

困卦象征困穷:努力自济必能亨通;应该守持贞固,大人可获吉祥,不致咎害;此时有所言未必见信于人。

《彖传》说:困穷,表明阳刚被掩蔽不能伸展。面临险难而心中愉悦,这样尽管处于困穷也不失亨通的前景,大概只有君子才能如此吧!“守持贞固,大人可获吉祥”,说明济困求亨应当具备阳刚中和的美德;“此时有所言未必见信于人”,说明崇尚言辞不但无益反而更致穷厄。

《象辞》说:泽上无水,象征“困穷”;君子因此当困穷之时宁可舍弃生命也要实现崇高的志向。

初爻阴:臀部被狱吏的刑杖打伤,被投入黑暗的牢房中,三年不见其人。

《象辞》说:“只得退入幽深的山谷”,说明初六敬苟且藏身于幽暗不明的处所。

第二爻阳:饮酒无度而很久未醒,荣禄即将到来,利于主持宗庙祭祀的大礼;此时进取尽管多凶险,但无所咎害。

《象辞》说:“酒食贫乏困穷”,说明九二只要保持中道就有福庆。

第三爻阴:被石头绊倒,跌入蒺藜丛中;历难归家,妻子不得见,有凶险。

《象辞》说:“凭据在蒺藜上棘刺难践”,说明六三以阴柔乘凌刚强之上;“即使退回自家居室,也不得见妻”,这是不吉祥的现象。

第四爻阳:慢慢走来,被关于囚车之中。真不幸,但最终被释放。

《象辞》说:行走缓慢,不求速进,志向卑微的表现。九四之爻居于九五之下,像人甘居下位,因为态度谦卑,反而能获得他人的帮助。

第五爻阳:受劓刑刖刑,缘于贪恋更多利禄(赤绂),后来得以脱身,祭祀向神酬谢。

《象辞》说:“施用削鼻截足的刑罚治理众人”,说明九五济困的心志未能有所得;“可以渐渐摆脱困境”,这是守持刚中正直之道所致;“利于举行祭祀”,这样就能承受神灵施降的福泽。

上爻阴:困在葛蔓藤之间,又困在摇动危坠之处。应该想一想:既然动辄后悔就要赶快悔悟,这样向前进发必获吉祥。

《象辞》说:“困在葛蔓藤之间”,说明上六所处地位未曾稳当;“动辄后悔就要赶快悔悟”,说明前行可以解困并获得吉祥。

困卦在升卦之后,其次序是自然发展规律的总结,颇有道理。《序卦传》说:“升而不已必困,故受之以困。”“困”卦是事物处于窘迫、穷困之时的象征。自然的法则是:如果只知上升攀高,而不去看自己的实际才能和具体情况,则必困于坎险之中。积财不以其正,升官不以其道,贪心不止,最终必入困境而难以自拔。这种思想,应该对所有人都有所警戒。作为执政者,更应当能够理解“困”是一种自然规律,正确对待,守志不移而道不穷,积极等待或创造条件,以便冲出坎险而摆脱困境,则穷通而变,脱困而亨。但倘若身已陷入“困境”,却仍认识不到之所以如此的深刻原因,依然不能自查自改,则不但脱困遥遥无期,恐怕还会有更糟糕的结局。东汉时窦宪身死族灭的结局,就从反面证明困卦所揭示的道理。

窦宪是汉章帝皇后的哥哥,因窦皇后得宠,窦宪虽年少,却被授予黄门侍郎,侍卫皇帝,显赫而又亲近。章帝很喜欢窦宪,不久又提升他为侍中,虎贲中郎将,并任命其弟窦笃为黄门侍郎,兄弟二人倚仗皇帝的宠爱和皇后的声威,无所不为,大臣宗亲也对他畏忌三分。

不久,窦宪利令智昏,看中沁水公主的一块园林,派人以很便宜的价格买下来,沁水公主既不敢不卖,也不敢论价,便以窦宪所说的价格卖给了他。

章帝一次经过这片园林,故意问左右是谁家的,窦宪怕事情败露,使眼色吓唬左右人不许直说,章帝知道了这件事,怒不可遏,痛责窦宪说:“这事我越想越害怕,前些日子我问起公主的园林,你居然敢用指鹿为马的手法欺骗我,你是想当赵高吗?我女儿的地你都敢抢夺,其他人还会在你眼里吗?我杀掉你,不过像杀死一只出壳的小鸡,一只腐烂老鼠,何难之有。”

窦宪吓得浑身筛糠,窦皇后也叩头与哥哥谢罪,章帝正宠爱皇后,便饶过了窦宪,但不重用他,窦宪从此失势。此时的窦宪,可谓是处于“臀困于株木,入于幽谷,三岁不觌”的境地。

章帝去世后,和帝即位,窦皇后以太后的身份临朝称制,处理国家政务,复任窦宪为侍中,所有事都和他商量。窦宪成为朝中第一人。

窦宪任命弟弟窦笃为虎贲中郎将,窦景、窦瑰为中常侍,众兄弟占据了朝廷显要位置。窦宪得志后,又犯了老毛病,齐王的儿子都乡侯刘畅,到京师奔赴章帝丧事,打通门路见到了窦太后,并和太后私通。窦宪害怕刘畅得宠后,分夺自己的权柄,派刺客杀死刘畅,然后诬称是刘畅的弟弟利侯刘纲所为,命人拷问刘纲,作为替罪羊。

不料有大臣向太后揭发了此事,太后心痛情夫之死,派人调查,结果真相大白,太后一怒之下把窦宪关押在宫内。

窦宪自知触到太后的伤心处,害怕被杀死,便上书请求征讨匈奴赎罪。窦太后终究不忍自残手足,同意了窦宪的请求,任命他为车骑将军,带兵攻打匈奴。

窦宪率领几万兵马联合边境一带少数民族的军队,又会合南匈奴,然后攻击北匈奴,一举扫灭北匈奴。出塞三千多里,追亡逐北至燕然山,立碑刻铭,匈奴就此一蹶不振。

窦宪建此不世奇勋后,权势膨胀至极点,班师回京后被封为大将军,位居群臣之上,并被封为冠军侯,一门四侯,窦宪在外手握重兵,兄弟亲戚党羽则在京师掌握禁军,盘踞朝廷内外,表里呼应,朝廷大权尽落窦氏手中。

窦氏四侯在京大修府邸,掠人财物,抢劫妇女,大臣稍有反对,立见诛灭,人人噤不敢言。

窦太后年少寡居,不安于室,多招外宠入宫,和帝既不满窦宪之跋扈,对太后的淫乱也记恨于心。窦太后获悉后心有不安,与窦宪商议废帝另立。

和帝不甘坐以待毙,趁窦宪班师回京,大军驻扎城外之机,与宦官郑众密谋。和帝深夜赶到北宫,招集南北宫禁军,乘夜关闭城门,囚禁太后,出兵围窦府,将其党羽尽行诛灭,窦氏四侯自尽。窦氏家族的显赫一时灰飞烟灭。

窦宪先后三次显赫,三次落困,如卦中所言“困于株木”“困于酒食”“困于石”“困于金车”一样;所不同的是他始终没有接受教训。像卦里所指示的那样,“用亨祀”“用祭祀”更没有“动悔有悔”,反省并改正自己的不当行为,反而变本加厉,得意忘形,结果身首异处,永劫不复了。

作为一个身居高位的人,处世行事,很有必要以困卦所指示的精神作为指导思想。当力量微弱而处于深深的困境时,必须隐忍待机,切忌浮躁;由于大富大贵而陷入困扰时,必须头脑清醒,不可得意忘形;因为侥幸妄进而陷入困境时,至少要有应付最坏局面的思想准备;当自身也处于困境而又必须援救处境更坏的同道时,务必量力而行,不可操之太急,以免雪上加霜;处于至尊之位时,最大的困扰是来自身边的奸佞,对来自位高权重者的困扰,尤须谨慎排除,同样不可操之太急;处于极端困境中时,应该冷静反省被困的原因,然后付诸行动,以求突破。

显然,困卦所揭示的道理是多方面、多层次的,但无论是哪种情况,当事人只要一时身处困境,都应摆正自己的思想行为,勿骄勿躁、寻求突破,以求变困为亨。当然,在“亨”之后,“困”的教训是绝对不能忘的,否则,窦宪之覆辙,不是不可能会出现在自己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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