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蒙蒙的雾气笼罩着清晨的蒙村,尚未有村民从昨夜的睡梦中醒来,就有数十道灰影破开凝滞的雾气,直扑向一处寂静的院落。
这处院落以竹篱笆为墙,与周围的人家隔开,院落中有一口井。
一名灰衣人猫着身子,悄步来到屋子门口,侧耳倾听屋内的人似乎并未发觉他们的到来,便伸出手掌,猛地震开房门。
意料中应该被闩住的房门轻轻巧巧地应推而开,甚至,撞上了门后的墙壁,又弹了回来。几个震动之下,本就不十分结实的门板有要碎裂的迹象。
察觉情况不妥的灰衣人连忙抢进屋内,却发现屋子里空空如也,早就没有人了。他连忙返身出屋,向一名状似首领的灰衣人低声汇报。
不知道从哪儿得到消息的灰衣人,在这种时候来到蒙村,明显是想杀羽天绫或是谁一个措手不及,然而,不知道是哪儿走漏了风声,尽管他们此次的行动无比严密,显然也没有达成预定的效果。
灰衣首领狠狠地盯了空荡荡的屋子一眼,下令撤退。
众人如来时一般,没有惊扰到任何一个村民,就悄悄地消失在了雾气中。直到过了很久,才有村民发现前些日子来到村里的奇怪男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去了。
正如灰衣首领不明白为何自己率领的行动会失败一样,羽天绫并不知道在自己带着堇风刚刚离开蒙村的之后,就有人去那处偏僻的村庄捉她。不过就算她知道,也想不出为何会有人能够知道她落脚在那样一个偏僻的村落里。
幸运之极,因为心系姽婳的生命安危,在堇风的伤势无碍行动之后,羽天绫就借口身上没有钱了,而催促堇风跟着自己快快上路去投亲。
羽天绫自然从未叫堇风瞧见自己随身携带的那叠厚厚的银票,甚至为了不露出马脚,早在遇见堇风没几天、他只能躺在床上休养的时候,羽天绫就想办法将自己随身的换洗衣裳从颇具档次的锦缎绫绡换成了同堇风身上一样的粗布麻衣。
两个人以并不是很快的速度赶路,前往黔州城。
出发的时候,羽天绫并不知道姽婳被当做刺客的同党已然落入了赵徵的手中,虽然这样姽婳的待遇不会太好,但是想必在找到羽天绫之前,姽婳的性命却是无虞。
假如羽天绫能够知道这一点,她就不会这么着急的领着伤势未痊愈的堇风赶往黔州了,如此一来,她就会落入灰衣人的手中。
——世事往往就是这么奇妙。
只是殷州郡主在西楚境内被贼人所劫的消息不可谓不大,赵徵亦没有瞒着的意思,因此,在前往黔州的路上,羽天绫对这个消息亦有所耳闻。
假如她不想被找到的话,她应该抓紧时机赶紧离开西楚,然而,在侧的堇风和进入西楚的初衷似乎使她有些骑虎难下。
作为这一盘乱棋中的关键棋子,她的下落牵动着天下人的心,她似乎也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
盘算了好几天,即使羽天绫明知黔州城此刻怕是人人都等待着她的现身,她仍旧没有改变自己行进的方向。只是,她装扮的格外低调,力求不引起其他任何人的注意。预备到了黔州城再伺机而动。
黔州城的城墙高大巍峨,不是殷州府所能比。这里,的确当的起易守难攻的要塞之称。羽天绫望了一眼城楼上驻扎的士兵,愈发将眼睛眯了起来。——不知道进入这座此刻驻有重兵的城池之后,她有没有可能带着姽婳离开?
非常时刻,城门处的盘查也严格了起来。羽天绫携着堇风的手排在等候入城的队伍中。
虽然身着粗布麻衣,但是堇风高挑的身材和与之不相称的稚气脸庞仍旧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羽天绫心想:假若不是自己这段时间拼命为堇风进补,使他好歹长了些肉,受伤之后而导致的瘦骨嶙峋的麻杆身材想必更容易惹人注意。
如今这样看来,堇风不过是脸庞比较稚气而已,并不一定有人能猜出他的准确年龄。而羽天绫自己穿着粗布衣裙,打扮的犹如一个乡野村妇,脸上甚至还沾着一些泥土,尽露赶路之后的风尘仆仆。
然而,羽天绫没有想到,尽管是这样,他们仍旧被城门口的兵丁拦了下来:“哪儿来的?做什么的?”兵丁略微有些猥琐的目光在羽天绫的脸蛋上逡巡着。
羽天绫立刻懂得是因为什么。
——就算此刻她和堇风的浑身上下都很邋遢,却仍旧掩盖不住他们脸上的清秀。
羽天绫更加眯起了眼睛,结巴道:“这、这位兵大哥,小、小女子和弟弟从、从殷州来,是、是要去成、成都府投、投亲的。”
成都府便是西楚国的都城。
羽天绫一面说着,一面讨好地对着眼前的兵丁龇牙咧嘴的笑着,原本清丽的脸蛋顿时变了形,露出一口沾着菜叶子的黄牙来。
守门的兵丁立时倒退了一步。
羽天绫却跟着上前了一步,用沾满泥土的手将早就准备好的几个铜钱塞到了兵丁的手中:“奴、奴家姐弟身、身上只、只有这么多、多了,给兵、兵大哥打、打酒喝。”说完,羽天绫笑得更加谄媚,只露牙齿不见眼儿。
紧接着,似乎是她发现了自己的牙齿上沾有异物,立刻毫不顾忌地伸出黑黢黢的食指,对着自己的牙齿猛扣了几下,看了看自己抠下来的菜叶子,想都不想,又塞回了嘴里,并且咀嚼了几下。
自始至终,堇风犹如一个木头人般目视前方,一声不吭。
守城的兵丁终于露出嫌恶的神色,将手中的几个铜板在袖口擦了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快走快走!下一个!”
羽天绫重新拉起堇风,却没有急着就走,而是回过头一面倒退,一面给这位兵丁作揖。直到守城的兵丁压根懒得多看她一眼,她才继续眯着眼睛,搀着堇风往城中走去。
姐弟二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交流。只不过羽天绫回想方才那兵丁的神情,止不住露出一丝得意洋洋的神色——看来重生多年,她的演技并没有退化,仍旧是那么地专业啊!
似乎是察觉到身侧羽天绫兴奋的心情,打击随之而来:“你刚才好丑。”堇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岂知羽天绫似乎毫不在意:“真的很丑?”堇风点头。“那就对了。”
堇风微微皱起眉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我们现在去哪儿?”
羽天绫将双手一摊,有些雀跃地说道:“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将咱们身上仅余的几个铜板给了那位兵大哥,咱们得先想个法子赚钱,然后才能找地方住下,之后才有精力继续赶路。”
“为什么要把钱都给他?不给他我们一样也能进来。”
羽天绫怔了一怔:堇风的话是说的没错,但是他怎么知道自己就是如今西楚在全境大索的羽郡主呢?处于和被全国通缉的逃犯一样的地位,羽天绫只能低调再低调了。
然而这个事实却不能宣诸于口,羽天绫说道:“弟弟,我说你就是太单纯了。你没看见刚才那小兵看你姐姐的眼神么?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那几个铜板也起不了什么太大的作用,不如消财免灾了。”
羽天绫没有想到这个理由似乎得到了堇风的认同,他没有继续纠结在这个问题,而是拾起之前的话题:“那我们怎么赚钱?继续卖艺么?”
听了这话,羽天绫不由心中大乐,她正愁不知该如何冠冕堂皇的说出这个办法,堇风却自己说了出来,倒让她颇省了一番功夫。
她立刻笑道:“当然是做回我们的老本行了。只不过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做一些准备。而且弟弟你要给我听好了,虽然你武艺学的不错,但是你对于表演却实在不怎么在行,所以,以往我们卖艺,总是赚不到太多的钱,你听我的,这次我们要这样……那样……”
不知不觉,羽天绫开始凭借自己前世的表演经验,对堇风耳提面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