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天绫脸上的神情显得愈加端庄温婉,她和颜悦色地看向淑妃娘娘:“娘娘,殷州虽然是小地方,比不得西楚富庶,但是羽王府上,颇有几个嬷嬷是从东平的皇宫里头出来的,就连母亲当年嫁给父亲,也带了好几个礼官来协助教导我们。我临行之前,母亲说的最多,就是要我不要忘记了当年她对于我的教导。”
现任羽王妃出自东平豪门,羽王爷又是东平世袭的藩王。
适逢乱世,东平却是存在时间最长的国度,若说宫廷礼节,存世的国家,没有能够比得上东平的。
羽天绫这番话含含糊糊地说下来,其实内里的含义昭然若揭。在场的都是玲珑剔透的人儿,没有人会听不明白。
淑妃娘娘的脸色顿时有些变了,然而她按捺住心头的不满,转而对赵徵说道:“赵将军,你是陛下亲封的迎亲使,这一路上,多亏你陪伴羽郡主。照你看来,羽郡主对于宫廷礼仪把握的如何?需不需要尚宫的教习?”
淑妃娘娘此言一出,羽天绫立即将求恳的目光投向赵徵。
羽天绫知道自己在来到成都府之前的表现实在不怎么样,但是无论表现好坏,如今淑妃娘娘问的是赵徵,结果会如何,都只是赵徵一句话的事情。
见到赵徵回视自己,羽天绫连忙眨巴了几下眼睛。
一道幽深的眸光从赵徵眼中闪过,他轻咳了一声,对淑妃说道:“娘娘,羽郡主的言行举止都深合皇室风范,以微臣之见,就不用劳烦尚宫大人了。不然,郡主此时不能进宫,尚宫大人必须常驻微臣的府上,这样在宫中,娘娘难免一时要少一个得用的人。”
听了赵徵的话,羽天绫的眼睛忍不住弯成了一双月牙儿,淑妃娘娘怔了怔,也嫣然一笑:“赵将军说的这么在理,倒显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了。既然将军如此说,那么教习的事情就作罢吧,只是若是到时候有了什么疏漏差池,皇上问起来,赵将军也要如此应答才好。”
赵徵微笑道:“理当如此。”
淑妃娘娘转头深深地凝视了羽天绫一眼,摆驾回宫。
赵徵并没有相送,待淑妃娘娘去得远了,羽天绫方对赵徵道:“多谢将军美言。”
赵徵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久闻郡主温婉贤淑,今日终于得以验证,也不算我虚言了。”
羽天绫立即蹙起眉头:“赵将军这是说前些日子在船上的我,并没有身为一名郡主的风范?”
赵徵朗声笑起来:“我并没有这样说,只不过前些日子里的郡主,很难使人和传闻中联系起来罢了。我原想,郡主若是一直那番模样,淑妃娘娘今日这一趟来的却也没有错。”
“你……!”羽天绫刚想辩驳几句,想到对方方才毕竟替自己说了好话,思忖再三,按捺下心头的火气。
在殷州王府的那段日子,受着羽王妃的调教,她一直压着性子做人,逃出王府,显露的无一不是她的本性。只是如今看来,在西楚,她仍旧需要收敛。就是不知道性子压抑得久了,究竟哪个真、哪个假?恐怕她自己都会分辨不出了。
赵徵也不再和她多说,唤来几个下人帮助收拾院落,自个儿顾自离去。
羽天绫却没有心情继续待在院落之中,而是回到了小楼三层自己的卧房。
曾经作为一名艺人,羽天绫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练歌学舞、琢磨剧本,听他人的指导。只有在琢磨角色时,自己花费的心思比较多。而在平时,她不会做太多的思考。就算思考,她的脑细胞也大都用在积极钻营上,思考如何能够利用各种条件和人际关系,让自己的地位更上层楼。
她从未处过如今的这种环境,更未尝试过将自己从这种局面之中抽身出来。因此,当初,她只是凭借着一腔随心所欲的热望冲到西楚,打算营救和她情同姐妹的姽婳。然而,具体该如何做,她的心中却没有定论。
现在,身处局中,她渐渐成为了漩涡的中心,错综复杂的关系形成的种种矛盾都冲着她而来,使她感觉到,若是自己再不好好地思索一下对策,恐怕就连她自己都难以抽身而出了。
事情能够在她陷入的不深的时候解决,是最好不过的。那么,她需要抓紧的,就是时间。
时间紧迫,她需要先找出姽婳的所在,然后再想办法将其救出来。
而姽婳会在什么地方?赵徵未露任何口风。这是一个颇值得人思量的问题。
之前有听说赵徵指姽婳是贼人的同伙,但是并没有实质的证据。姽婳先于羽天绫抵达成都府,目前一定是被羁押在什么地方。由于没有确切证据,羽天绫猜想应当不会是被关押在牢里,何况,现在羽天绫已经安然无恙地抵达了成都,不出意外的话,姽婳的事应该很快就能得到了结……
羽天绫心念电转,猜测赵徵命人将姽婳送入成都府,会暂时将其羁押在什么地方……将军府其实是个很可能的地点,羽天绫转瞬拿定主意,决定先在将军府内探查探查。
拉回思绪,羽天绫蓦然发现一直跟着自己上楼来的堇风,正默默地站着,不觉吓了一跳。然而,转眼她就眉开眼笑道:“堇风,刚好你没有什么事情吧?陪我一块儿在将军府里转悠转悠吧!眼下,我恐怕不能轻易出门,但是在船上的日子,天天对着江水,实在是让人腻了。”
堇风没有说什么,只点了点头。
羽天绫立刻欢天喜地地拉着堇风下了楼。
楼下,羽天绫的嫁妆已经被重新收拾好了,一些粗使的仆役正抬着一个又一个箱子放入一间专门的仓房。
羽天绫的目光没有多做停留,而是不屑一顾地拉着堇风踏上了池塘上的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