黔州城东北面临近大晋边界处,有一座默默无闻的小村庄。曾经,这里因为不仅距离大晋较近、也靠近殷州,算得上比较富庶。然而,在不安定的时局下,这座村庄里的人口越来越少。有能力的村民大都往内地迁徙,在村落里留下不少空房子。
西楚国深处连绵的群山延伸到这里,只是不高的山岭丘陵。尽管羽天绫心中隐隐担忧着姽婳的安危,但是因为堇风的伤势,她一路困难地照顾着堇风,来到了这座小村庄。
村庄里的人口本来就少,加上羽王长子羽天徵离世的消息早就传开,村子里又有人离开,前往距离此处不远的黔州躲避有可能发生的祸乱,村里只剩下不到三十个人了。
这三十个人,大都是老弱妇孺,以及家里实在贫穷,没有能力离开的。
当羽天绫扶着伤势未复的堇风到达时,村子里的人都远远的观望着,似乎是因为畏惧那个满身是伤的伤者,而任由羽天绫他们拣了间空屋子住下。
这个名叫蒙村的村庄内村民们的态度,无疑给羽天绫提供了极大的方便。名义上的姐弟二人就这样在蒙村暂居了下来。
尽管羽天绫在心中挂念着姽婳的安危,然而两相权衡之下,她选择了重伤未愈的堇风。何况,就算堇风失忆了,他的心里一样藏着她想知道的东西。
只是村民们对不明来历的两人的畏惧,仍旧给羽天绫带来了一些不便,至少,在护理堇风伤势的时候,她就找不到人可以援手。
几乎没有什么家具的屋子里,堇风坐在唯一的床榻上,背对着羽天绫。如同两人相遇之后的每一个日子,羽天绫在替****着上身的堇风涂抹了帮助伤口恢复的药膏。
羽天绫的动作很细致,她既要保证药膏能够均匀地涂抹在堇风的伤口上,又要尽量使堇风不感觉到疼痛。
这是一件枯燥的工作,在满室的静默中,很快,羽天绫就忍不住开了口:“弟弟,这些日子,你想起什么来了没有?”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羽天绫判断,堇风是真的失去了记忆,毕竟这个时代的人,尚未有失忆的说法,更不会有人能够想到去假装失忆。只是,羽天绫不知道堇风的失忆是暂时的还是永久的,会不会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堇风就忽然想起什么来?所以,这些日子,羽天绫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在不经意间打探。
堇风如常一般沉默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看着堇风背上渐渐愈合的刀痕,羽天绫轻松起来。
堇风的刀伤粗看很是恐怖,然而,在第一天粗粗的包扎之后,羽天绫找了个机会认真地检视了一遍,发现,伤口虽多却不深,而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少年的恢复力惊人,每一道伤口都结了痂。
俗语说:好奇心害死猫。
羽天绫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走钢丝,她的重瞳无法瞒住任何人,更无法瞒住眼前的堇风。除了第一天,堇风由于伤势导致身体虚弱,没有注意之外,第二天,便因为羽天绫得知他失忆而放松了警惕,从而看到了她的重瞳。当时,堇风讶异了好一阵子。所以,现在的羽天绫最怕的就是堇风忽然恢复记忆。
但是,她却又希望堇风能够恢复一些记忆,尤其是他为何会去峡谷以至于受伤的真正原因。
“假如……嘶!”
堇风忽然开口说话,让羽天绫惊了一惊,下手顿时重了点,她如同哄孩子一般在那道伤口上吹了几口气,然而说道:“弟弟,你想说什么?”
虽然堇风相信了羽天绫的说辞,但是却一直坚持着不肯唤她“姐姐”,两人说话的时候,堇风从来不用称呼语。由于这本来就是假的,羽天绫也不以为意,只是自己坚持唤堇风为“弟弟”,希望早日形成习惯。这样,当有朝一日堇风发现事实的真相时,可能会因为两人之间日积月累的感情而放过她……
“我想说,假如我一直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情怎么办?”
羽天绫一怔,叹息道:“想不起来也没有办法。”
“可是……”堇风的身体略微僵了一僵,“如果我想知道怎么办?”
羽天绫心道:你想知道?我也想知道啊!然而,堇风接下来的话,却令她皱起了眉头——“其实,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的事,你可以告诉我。”
堇风见羽天绫久久地沉默着,忍不住将脸侧向后方:“你说是不是?”
羽天绫的手指在堇风的背上稍稍顿了顿,当她恢复手头的工作时,开始编起了故事,说的,却是自己前世的经历。
莫名地带着前世的记忆重生了十五年,她从未对任何人说过上一辈子的事,就连羽天徵也没有。
当羽天绫重生之后,完全弄清楚自己所处的环境,她是预备将这一世当做全新的人生渡过的。从孩童时的懵懂,到逐渐学会身为人的一切……她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将自己曾经的人生经历以这样的方式对人说起。
她不由庆幸自己初遇堇风时,将他们两个人说成是父母双亡的孤儿,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前世,她的父母早早地就离开了人世,虽然她是家中独女,但是多出堇风这样一个弟弟,对于故事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也就是在这一天,羽天绫第一次在一个人面前稍稍露出了自己潜藏已久的本性。
听完羽天绫概略的叙述,堇风犹有些不解地问道:“你是说为了能够在街头杂耍谋生,才想办法找师父教我武艺的?”
杂耍就是现代杂技艺术的始祖,杂技也是一种表演。羽天绫为使自己的说辞较有可信度,选择了和现代演艺一脉相承的职业。然而,闻听堇风如此反问,她的脸上仍旧露出一丝尴尬,好在,背对着她的堇风压根看不见。
羽天绫轻咳一声,说道:“是这样的没错。只是姐姐没有什么钱,请不到太好的师父,以至于在我们遇上那两个蟊贼的时候,我没有来得及拦住你。你冲上去,结果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沉默了一会儿,堇风说了三个字。
羽天绫在他背后窃笑不已,心道:你当然没事。受的伤看起来可怕,却不致命,不然的话,哪里容得下你在溪水里趴了这么久,还能活的过来的?
然而,羽天绫仍旧配合着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只是这样,延误了路程,不知道身上的银两够不够支持我们直到西楚的国都?”
“没事的,等我的伤差不多好了,我们还可以去街头表演杂耍赚钱。”堇风如是说道。
听了堇风的话,羽天绫的脸登时涨得通红,却是她极力忍住想笑的yu望,憋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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