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炎夏日,幽幽山涧,一道清泉,几处绿柳,鸟鸣声声,蝉唱绵绵。一派清静祥和的山野风光。
溪水边,绿荫下。一个身着短袖白衫的男子正弯腰半蹲,缓步游走,样子怪异无比。
汗水打湿了他的额,凝集在眉毛上。他的眉,算不上斜飞似剑,却浓黑如墨,隐带山岳之气;他的眼,当不得目若朗星,却也称得上炯炯有神,有如宝石含光;他的脸,不能说面如冠玉,却沉静如水,加之轮廓分明,线条流畅,勉强也当得“俊面”二字。
他的身材称不上高大威猛、虎背熊腰,却也算是四肢匀称,肌肉结实,若是换上一身出彩的行头的话,相信勾引到一两个城里那些空虚寂寞的阔太太将完全不是问题。
看起来,这似乎并不是一个应该出现在幽幽深山中的青年,他的身上有一种与淳朴大山截然不同的飞扬气质。
只见他的手上握着一根怪异的黑木短棍,木棍的一端被插进水里,正不断地轻轻搅动。
这根木棍的棍身上,写满了奇怪的符文,也许是年代太过久远的缘故,这些符文或磨损,或脱落,大多已经变得模糊不清,但若是有熟识的行家,仍然可辨认出这些符文是拥有奇异魔力的魔法符文。
这根黑木短棍无疑是一根低阶的魔法杖。
随着青年手上低阶魔法杖的不住搅动,一抹淡紫的光华缓缓溢出,清澈的溪水中无数鱼儿惊恐挣扎,转眼间就翻起白肚,随水漂流。
艾菲斯大陆上,稍有学识的人都知道,紫色的光华代表着狂暴的雷元素的元素光华。
这个青年,竟然是一名罕见的雷系魔法师!
在艾菲斯大陆上,雷元素是所有魔法元素中最狂暴的一种,也是最难以掌握的一种,所以雷电系的魔法师也是艾菲斯大陆上最罕见的职业之一,相传雷电系魔法师的数量与亡灵法师的数量相差无几。而这个青年身为罕见的雷系魔法师,显然没有一名雷系魔法师的觉悟,竟然将宝贵的魔力用来捕鱼,干这种渔夫才做的事,这是多么可耻的浪费,简直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但是青年绝不会同意他是在浪费魔力,要将狂暴的雷元素操控好,只电鱼而不电到自己,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青年尝试了很久才掌握了其中的诀窍。
说出来或许没有人会相信,青年并没有自己的魔法导师,之所以能学会魔法完全是拜一本《雷系魔法入门》所赐,他就依靠着书本上粗浅的知识独自摸索,一脚踏进了魔法师的行列,说起来也算得上是一个奇才了。
千古奇才。
当初卖给他那本《雷系魔法入门》的老头就是这样评价他的,然后用那本书骗走了他身上大量的金币,现在想起来那老头绝对是个江湖骗子,肯定对自己使用诸如迷幻术这类的精神魔法。
不想一次阴差阳错的被骗,却让青年真的成为了雷系魔法师,在学习魔法的最初一段时期,青年的进境很快,那时他真的觉得自己就是个奇才,但随着实力的提升,进步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多问题缠绕着他,他却找不到答案,心神烦乱,思绪纠结,最终他不得不向现实低下了头——自己并不是一个能无师自通的奇才。
尽管有了这样的认知,但他却不是一个甘愿坐以待毙的人,所以他时常另辟蹊径地想出一些奇怪的点子来练习,尽管这些点子也没有什么效果,但却总比什么都不干要强吧。
最近这大半年以来,青年魔力的提升速度可以用蜗牛来形容,几乎没有任何的进步,所以他便想出了这个“电鱼”的点子来练习魔法,只是依然没有什么效果,但是他却不气馁,只要有时间他便到这条小溪来“电鱼”。
青年用魔法杖电了一阵,又挽起裤管下去将鱼儿捞起来,放进身边一个小筐里,溪中的鱼儿并不肥大,但是胜在肉质鲜美,也是绝佳的美味。
此时烈日当空,虽有溪水清凉,微风徐徐,但灼热的空气仍是令他汗流不止,将后背打得水迹斑斑。
“二当家,二当家——”突然一阵呼喊传来。
青年直起身来,微微眯眼,只见杂草丛生的山道上,一个刀疤脸的男子茫然四顾,搜寻了好一阵,才看见了溪水边的青年,然后笑嘻嘻地小跑了过来。
天气实在是太热了,稍作运动便令人汗流不止,刀疤脸小跑到青年的身边时,已是一头的汗。他望着青年身边白花花的半筐鱼儿,抹了把额上的汗,一脸谄媚地笑道:“二当家,您老真厉害,这么一会儿功夫,就捞了这么多的鱼,小弟我对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啊!”
青年便是刀疤脸口中的“二当家”。
正因为这样的身份,以他不大的年纪才能享受刀疤脸那声谄媚的“您老”。
青年皱起眉头:“你这一路咋咋呼呼鬼叫什么?寨子里着火了不成?”
凭良心讲,青年并不喜欢“二当家”这称呼。他本是西凤城里一名富家公子,终日寻欢作乐,逍遥自在,谁料风云难测,灾祸忽至,以致颠沛流离,辗转至此,落草为寇。这一切实属无奈,非他本意。
他落草的这处地方,是艾菲斯大陆纽什克帝国西南部的一片大山,名为奇蟒山脉。跨过莽莽这片大山,便是一片沃野的富饶之土里奇帝国。奇蟒山脉中蜿蜒幽深的山道是两大帝国贸易往来的交通要道,时常有商贾旅人、贩夫走卒带着昂贵的货物穿行其间,这无疑使得大山中滋生出了许多开山栽树的拦道山贼。
山贼虽多,但是像青年这样受过良好教育,能够断文识字,还会些粗浅雷系魔法的却绝无仅有,所以青年加入奇蟒山脉中的某一伙山贼之后,大受山贼老大的赏识,很快就将他提拔成了山寨的二当家。对于老大的这一提拔,起初也有人提出异议,但在青年手握黑木短棍,表演了一下召唤落雷将一棵人粗大树劈得火光直冒之后,便再也没有不同意的声音了。
自此,他便成为了山寨里人人信服的二当家,只是他并不认同这一身份,内心深处,他所向往的仍是外面的花花世界,而不是在深山老林中做一个威风凛凛的山贼头子。所以当听到刀疤脸大呼小叫的喊自己二当家时,青年不舒服地皱起了眉。
但刀疤脸小弟却没有那么细腻的心思体会到青年的心境,在他认为,若是不叫“二当家”、不称“您老”,怎么足以表达自己这位神奇二当家的尊敬呢?
眼见青年面色不愉,刀疤小弟忙陪着笑脸道:“二当家,寨子里没事,是兄弟们备好了酒菜,让我来请您老回去用餐呢!您看这大热天的,您也回去喝两口解解渴吧!”
被刀疤小弟这么一说,青年马上就感觉到腹内空空,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日已过半,已然过了午饭的时间,是该回去吃点东西了。
尽管已经打定主意要回去吃饭,但青年仍是板起一副面孔,对着刀疤小弟训斥道:“你们这帮懒惰的家伙,又想在午间饮酒,却怕大当家责罚,所以故意拉我下水是不是?小心我告诉大当家,狠狠地治你们!”
刀疤小弟赔笑道:“二当家开恩,二当家的最体恤我们这群兄弟,兄弟们都是感激在心……大当家今天不在寨里,兄弟们拿出了几瓶好酒,都是前几天的肥羊带来的,上好货色,二当家的就让兄弟们好好地孝敬孝敬您吧!”
青年哼了一声:“走吧,回去!”说完,径直沿着来路回去。
刀疤小弟忙答应一声,抱起青年的小筐,欢天喜地的跟在他的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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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所在的寨子叫做恶水沟。
说是沟,其实寨子是建在一座孤立的山头上,只是因为山头的侧边有一条山沟才取名恶水沟。而取名恶水沟也并不因为这条山沟充满恶臭,只是取“穷山恶水”之意。
今天一大早,大当家便带着一票小弟下山等肥羊去了,余下青年二当家与二三十名小弟看守山寨。这班小弟都知道二当家素来随和,虽名为二当家,实际上却是个甩手掌柜,你不见他自己连寨子都不顾还跑下山去抓鱼了吗?所以当青年跟刀疤脸回到寨中时,一干小弟早已很嚣张地在寨子中央的树荫下摆开了酒菜,等候二当家的归来。这在大当家在的时候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青年主位落座,一众山贼便开始了推杯换盏,劝酒频频,笑闹不断,其乐融融。
青年端起酒杯,饮下一口,酒香浓郁,唇齿留香,一杯入喉,青年忽地怔住了。
多么熟悉的味道!这不正是家乡西凤城所盛产的“鸾凤”吗?
旁边的刀疤脸小弟看着他喝下一口后便怔怔出神的模样,一边为他添酒,一边笑道:“二当家,怎么样?不错吧?这酒叫‘鸾凤’,听吉姆那个混球说,这种酒是大陆南方西凤城所产的名酒呢!那头肥羊本来是打算将这批酒运到纽什克的帝都纳尔塞去孝敬那些贵族们的,可惜他运气实在不好……”
刀疤小弟喋喋不休地介绍着这酒的来历,但青年却充耳不闻,一杯美酒,已经勾起他的无数思绪……
“鸾凤”酒,他如何不熟悉呢?两年半以前,这样的美酒几乎每天都存在于他的生活中。
那时的日子是多么的潇洒惬意啊……繁华的西凤城,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父母早亡的青年作为家族中的唯一的继承人,从老死的祖父那里继承了一大批丰厚的遗产,足以让他整日醉生梦死奋力挥霍……身家丰厚,受过良好教育,那时的他在西凤城的风月场中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爱上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西凤城的第一美人,凯利雯。
她是城主的女儿,姿色当得上“国色天香”四字。当时青春懵懂的二当家爱她爱得发狂,算起来那还是他的初恋,在西凤城中,女人他有过很多,但真正动了感情的却只有一次。只是这唯一的一次,结局却是让他痛不欲生。
他疯狂的追求凯利雯,金钱攻势、浪漫攻势、才华攻势,青年最初学习魔法都是为博凯利雯一笑……但凯利雯却始终对他若即若离,令他心如猫爪,愈加疯狂。为了讨她欢心,青年使尽浑身解数,在她的一步步不露痕迹地诱导中,青年将从祖父那里继承来的大部分产业都交给了城主府打理,从此羊入虎口。在城主将这些产业逐渐掌握之后,第一美人终于露出了她的蛇蝎面目,她与另一个男人成双成对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依偎在那个男人的身边,明确地告诉他:离我远点,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身边的那个男人,叫戴特明,是西凤城中一个大贵族家的少爷,青年与他素来不和,更因为争风吃醋曾多次发生过冲突。
她竟然投身于情敌的怀抱!
青年胸中的愤怒可想而知,他目眦欲裂,面对着春风得意不断向自己挑衅的戴特明,终于忍无可忍,拿出黑色法杖,对着他施出一道落雷。
也许是愤怒激发了潜能,青年的魔法竟然超常发挥,一下便将戴特明劈死。
第一次杀人,而且杀的还是戴特明家族的独子,青年也慌了神,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逃跑,匆忙间也没带上任何东西便张惶出逃。
为了躲避西凤城的通缉与戴特明家族的追杀,他一路向北逃窜,远离家乡,来到了纽什克帝国境内的奇蟒山脉落草为寇,所以才有了现在二当家的身份。
现在回想起来,其实当初一切都是凯利雯与他父亲设计好的阴谋罢了,目的就是为了夺取自己的财产。现在青年远走他乡,渺无音讯,那些留在西凤城中的产业不就全成了城主大人的吗?
青年回想起过往种种,心中酸涩不已。
往事不堪回首,如今的西凤城是怎样的情景?往昔的音容笑貌安在?那个害得自己至深的女人,如今又是伏在了谁人的怀抱?
“鸾凤”一杯接着一杯地下肚,虽是家乡美酒,灌入愁肠,勾起的却是苦涩回忆。
“二当家,您真是海量呐……别光喝酒,您尝尝这个,这是黑尾蛇的肉,听说这东西可补了,嘿嘿,能壮阳呢……哇,二当家,您又干啦!您真厉害,小弟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刀疤小弟正一边不停地为二当家添酒,一边拍着马屁,他“五体投地”的“地”刚落音,就听到“咚”地一声。
二当家率先“五体投地”了。
只听醉倒在地上的二当家口中念念有词:“西凤城……凯利雯……你们等着,总有一天我洛奇会回去的!”
洛奇,便是这位青年二当家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