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冬天里难得一见的好天气,阳光照进屋子里,穿过雕花的门窗后,留下一道道透亮的光路。恬蓉醒来的时候,便被这冬天里少见的微微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得眯缝起眼睛。透过指尖的缝隙,耀眼的光线让她突然想起了昨晚惊心动魄的一幕。
“轻寒!”恬蓉突然一惊,两个字脱口而出,一下子坐起来,低头便看到叶轻寒正看着她,脸上带着诡谲的笑,弄得她浑身发麻,又想到自己刚才暧mei的称呼,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根。脑海中突然又是刀光一闪,恬蓉立刻仔仔细细看了看叶轻寒的脸色,有些苍白,她仿佛神医一般微微颔首。
“你醒了。”叶轻寒被恬蓉看得越来越不自在起来,只好借说话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昨晚刺客是怎么回事?”恬蓉也不傻,马上将话题转到自己关心的事情上。
叶轻寒也不避讳,干脆答道,“逃了。”
“杀我的?”恬蓉脑中第一个反应就这样脱口而出,出口后又觉得不妥,毕竟现在连自己身份都不知道,就想当然地认为自己是个重要人物,都能惹得别人追杀,是不是有点太自作多情。
叶轻寒却也没有在意这许多,摇摇头道,“杀我的。”
“你有没有受伤?”恬蓉蓦地紧张起来,刚想掀开叶轻寒的被子,手又迅速收回,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公然表示要吃别人豆腐?真是丢人!就算想吃豆腐,也要吃嫩的,怎么能吃老的?太掉架子了。
叶轻寒完全没有注意到恬蓉的举动,只是显得更加疲倦,不知是不是光线的问题,恬蓉恍惚觉得叶轻寒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了。
“鄢陵,你先起吧,我昨晚没睡好,现在累得很,再躺一会。”叶轻寒阖上眼睛,恬蓉心中已经知道自己现在的名字叫鄢陵了,虽然总有些不习惯,可至少还能勉强有点反应,听了叶轻寒的话,立刻乖乖地移到床尾,小心翼翼地下了床,心想,这时候还是千万不要吵他的好,要知道有些人是“低血压魔王”,若是觉没睡好可是会发飙的!
正当她要起身离开床沿时,手却突然被抓住,她浑身一颤,却不敢回头。
“鄢陵,对不起,今天是我失信了。你若是想出去,就让朴风带你去。”
恬蓉完全听不懂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他失信了?他有许诺过什么吗?不清楚!回过头,便见到叶轻寒一脸内疚的模样,忙道,“不要紧,不要紧,今天就不出去好了。”
谁知道那个朴风是谁?万一弄错了人,说不定又得露馅!
恬蓉走到一旁的衣柜里,果然,里面有不少衣裳,要知道恬蓉也是个特爱逛街的女人,对衣服颇有研究,这质地,一摸就知道是上品!选了件自己喜欢的,换下了身上的新衣。稍作梳洗,便走到门前,心中怦怦直跳,心想,万一一开门发现一大群人拿着摄像机那可就热闹了!不过想来也是不可能,恬蓉自嘲地笑了笑,本想像在永嘉家那样对门施暴,可一想到叶轻寒要睡觉,难得地温柔了一会,轻轻拉开了门,抬脚迈出门槛,转身轻轻带上门。可再转过身,正要抬步下阶梯时,恬蓉被眼前看到的吓了一跳,没前进反倒猛地后退了一步。刚要叫出来,哪知眼前的白衣剑客比她快上一步,一下点住了她的哑穴和身上其他几处穴道,手法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令恬蓉极为敬佩。
这时不知哪里冒出一个小女孩,伸出一只手指,放在唇上,很可爱的模样。
那小女孩梳着两个犄角辫,一双眼睛水淋淋的像刚出水的紫葡萄,小嘴小巧别致,红红的,煞是漂亮。
恬蓉渐渐镇定下来,那白衣剑客仿佛能看穿她的心境一般,至少已经确定她已经安定了,随手解开了穴道。
恬蓉长长吐了口气,这些古人都粗鲁地很,没事就会点穴,也不想想,一天到晚在个姑娘身上点来点去,成何体统?
恬蓉就是个灯台:照远不照近!也不反省反省自己曾经边看武侠片边拿永嘉当练习点穴的靶子时,差不多也是这样!
白衣剑客示意恬蓉向前走几步,领她来到院中的大理石小桌旁,那里已经坐了两个人,一个紫衣的蒙面女子,身材极佳,恬蓉看得都流口水,“S”型呀!标准的“S”型啊!恬蓉激动地都想跳起来,不过有些人就是由不怒却让人自危的气势,这女子就是这样,硬生生将恬蓉满心赞词全部压回肚子里,连笑都不敢。另一个人,明明是个男的,却浑身大红劲装,弄得跟新郎似的!长得倒是挺不错,只是坏坏的笑容弄得一脸虚伪的模样。
见恬蓉来了,那两人都站了起来。恬蓉本来也不敢坐下,却终究抵不住六道锐利的眼神,迫于己力不足,只得硬着头皮坐下。屁股刚坐稳,那小女孩就笑眯眯地攀到她的腿上,摆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坐着,恬蓉一直挺喜欢小孩,这小孩又这么可爱,虽然有些戒心,却不忍将她放下,也就任她去了。
“涟漪,快下来,你怎么能坐在姑娘身上?”紫衣蒙面女子厉声道。
“不碍事不碍……事。”恬蓉无意瞥见紫衣蒙面女子如闪电般锐利的眼神,本是一片好意,可说到最后竟越来越底气不足,仿佛自己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那小女孩听了却高兴极了,一脸得意地向着紫衣蒙面女子做着鬼脸。
“姐姐,轻寒哥哥有没有好一点啊?”小女孩天真地仰起头,让人欢喜地手足无措,可这女孩的问题倒是更让恬蓉上心。
“他怎么了?不舒服吗?”与其说是在回答小女孩的问题,不如说是恬蓉的自言自语,细细想了想,又继续说道“好像是有点。哦,对了!他说他有些累,还要睡一会。”恬蓉说完话,见小女孩脸上顽皮的神色不见了,反而有些忧愁,再看看其他几人,除了紫衣蒙面女子的脸色掩在面纱后看不见外,其他两人也显得忧心忡忡。
恬蓉的一生虽然短暂,但是过的还是很幸福的,从小被父母惯着,上学时被好友同学宠着,后来永嘉更是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呵护,但她绝不因这样就不懂人情世故,察言观色这点本事她还是有的。见几个人都沉默着不说话,气氛越加沉重,她实在有些沉不住气了,“你们是不是担心昨晚刺客的事情?”
四人愕然,连紫衣蒙面女子的眼睛里都能看出惊讶的神色。恬蓉不禁对自己的聪明感到安慰,果然脑子好用,一猜就中!
见四人又不说话,恬蓉又好心地为他们当了一回解说员,“没事的,我问过了,轻寒……”恬蓉并不是故意拖长声音,只是被四个人的表情吓得一时不知道自己说到哪里了。那四个人此时眼珠瞪得都要掉下来了。
“咳,”恬蓉突然意识到这四个人为什么会露出如此表情时,脸刷得红得发烫,努力装得很镇定的模样,脑子极速运转起来,却终究没想到究竟该怎么称呼叶轻寒:叫叶公子吧,就他那模样,那长相,还不如叫他叶老爷!叫叶轻寒吧,不管怎么说两人也算是度过洞房花烛夜了,岂不显得太生分?叫小叶,不行不行,这几个说不定是他手下,若是见自己就像叫他们头跟叫晚辈似的,还不把自己“咔嚓”了?
沉思良久,一抬头,竟有八只眼睛都齐刷刷地盯着自己,恬蓉不禁倒吸了口凉气,最后猛然灵光一闪,对,就用“他“好了!反正在场的都会明白这个”他“只得是谁。恬蓉忍不住又要夸奖自己一番,只是那八道视线太有压迫性,还是先摆脱的好,于是立刻道,“他——他说那刺客跑了!”
本想这话说了,那压迫感也应该消了,可不知是错觉还是怎么,恬蓉只觉得自己身上仿佛都要被那炽热的眼神给盯穿了。
“王爷当真这么说?”问话的是白衣剑客,没想到这人虽然下手干净利落,说话却这么斯文优雅,仿佛风卷进水中带出朵朵浪花,圣洁地让人来不及摘取就化为乌有。
王爷?恬蓉拼命忍住才算没让自己脱口而出。原来叶轻寒竟然是个王爷,怪不得恬不知耻地自称配得上那些堪称苛刻的条件,可惜有一条他这一辈子也满足不了了……唉,人生嘛,总不能太完美!向我,一生至今毫无波澜,本来是值得人人艳羡的顶级生活,现在可好,英年早逝!呜呼哀哉!恬蓉心中唏嘘不已。
“恩。”恬蓉心不在焉地回答道,下意识地瞅了另外四人,那四人的脸色竟更难看了!这些古人就会杞人忧天,都说了没事,反而一个个更深沉了,真是……
恬蓉的眼前突然印出那苍白的脸色,再联系众人的表现,猛地往自己头上一拍,大骂道,“我真是混蛋!”四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恬蓉也不管他们究竟是怎么想的,猛一起身,小女孩顺势滑下,恬蓉却也不管她是不是摔着,只一下冲向新房,狠狠蹂躏了房门,一脚踹开,大喊道“叶轻寒,你这混蛋!竟然敢骗我!”
还没等恬蓉走到跟前,漫天的血雾让恬蓉吓得连声音都没有了,只会麻木地后退后退,直到撞进白衣剑客怀中。白衣剑客一眼便见到地上四散的血迹,一把推开恬蓉,却被那个穿红衣的看起来就不像好人的男子扶住,那男子笑呵呵地说道,“朴风就是不会怜香惜玉,好歹这位姑娘……”话到这里戛然而止,只这一片刻时间内,恬蓉竟同时懂了什么叫“春风拂面”和“如丧考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