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蓉都来不及道谢,仿佛得了赦令一般,立刻飞快地向前奔去。心跳快得要吐出来了,脚步也不听使唤起来,不时地会扭到,但恬蓉都不在乎,她怎么会在乎这点小事?虽然才不过半个月多的时间,可是短短的半个月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漫长了,长得让她现在都在怀疑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弄月静静地看着恬蓉一股劲向前跑的模样,第一次觉得恬蓉离自己竟然会是如此遥远,遥远地自己即便用上轻功也追不上,一张精致的脸上满是落寞的神色,让人痛心。
心,怎么会这么痛?难道自己这个自以为天下无敌的情场高手终于也深陷了这场自己设的游戏?
若是有一天我代替了他在你心中的地位,你就忘了他。
如今他算是清楚,为什么这个云鄢陵会在他第一次说出这个赌局时露出那样的笑了,这个赌局对她来说,根本就只会有一个结局——必胜的结局。她怎么会不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自己的无知!笑自己的不自量力!
恬蓉没练过武功,也没学过靠声音辨别方向,只能凭着印象一间一间地找起来,终于她看见了那件小小的屋子。一扇小窗,用木棍支起,屋子的周围开满了艳丽的冬菊,各色各样,赏心悦目。
透过窗户望去,便能看见屋里的床上躺着一个人。恬蓉突然觉得自己的眼睛好酸哪,酸的仿佛混进了青梅汁一般,青梅汁浸得太久,太深,无论怎么擦都擦不掉。终于,大颗大颗的眼泪砸了下来。
恬蓉的脑中突然印出他第一次当着叶轻寒的面大哭时,叶轻寒无计可施的模样;想到叶轻寒曾经说过,让她不要哭,他说,她一哭,他的心就乱了;想到炽焰说过,千万别再王爷面前哭,王爷一见女人哭就没辙只会干着急……
恬蓉赶紧往脸上抹了一把,房门时开着的,方才弄月他们走的时候是从窗子飞出去的,自然不会关门。恬蓉深吸一口气,轻移莲步,慢慢走了进去。
十步……八步……五步……三步……两步……
恬蓉仿佛被雷劈一般,突然定在那里,整个人都痴了,她想哭,哭不出来,她想叫,叫不出声。
此时,弄月一行却撞上了这医谷的主人。
洛沧情背着个药篓,眼神冷冷地盯着弄月,方才他刚撞上这一行人时,他已经极快的将这行人扫了一遍——共七人,五人蒙面,一人容貌颇佳,虽不及叶轻寒和上官辉,却也是人中极品了,另一人看起来是个小厮。洛沧情凭这点便排除了这些人是上官辉派来灭口的可能性:上官辉虽然极好奢华,却不愿浪费人力。如今他最清楚不过这医谷中的情况,一个受伤的,一个武功平庸的,用不着七个人。
乘着洛沧情心中盘算之时,弄月也早将洛沧情看了个分明,他微微一笑,抱拳对着洛沧情行了个礼,道,“敢问阁下便是这医谷谷主洛沧情吧!我们是长风镖局的,受一位自称叫朴风的客人所托,特送些药材到医谷。”
“哦?”洛沧情现在一听到朴风这个名字就恨得牙痒痒,自然对弄月这一行也没什么好脸色,揶揄道,“长风镖局?没听说过,不过你们竟能入得了医谷,也算是很了不起了……”
弄月不以为然,直接将地图掏了出来,“这幅地图是随货附上的,若不是有它,恐怕我们也只能被困在那一团迷雾中了。”
洛沧情一看那图,心中立刻有些不安,“你有没有将地图外传?”
弄月见洛沧情一脸谨慎的模样,心中有些看不起这人的胆小怕事的脾性,脸上却连一点鄙夷的神色也未露,只是很客气道,“我们镖局一向对客人的所有情况保密,不过,这地图并非朴风亲自交付于我们的,所以是否走漏,我们可不敢说。”
这话说的是滴水不漏,既向洛沧情表明镖局绝不会泄露你的秘密,又提醒洛沧情,这地图非当事人直接交付的,所以即便消息走漏,也与镖局无关,洛沧情算是知道自己今天遇着了个厉害的主,也只得自认倒霉。
再细想想,那药材中,说不定有什么叶轻寒可能会用到的,于是便也像个主人似的,行起了待客之礼。
弄月自己心中倒是清清楚楚,这恬蓉还在里面呢,现在最好先不走,于是稍加托辞便大大方方接受了主人的好意。稍后乘着这人不注意,再把恬蓉带出来。
谁知就在弄月打着自己的小算盘时,里屋突然传来恬蓉的叫声,“弄月,你快来呀!”
洛沧情一听这声音,猛地转身盯住这一行人,最后的目光落在方才和自己说话的人身上,阴沉沉道,“你是弄月?”
弄月一听到恬蓉的叫声,已是心乱如麻,哪里还顾得上这许多,双手一揖,焦急道,“有什么话稍后再说,我先去救人!”
洛沧情极快地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突然对着弄月诚恳道,“不是我不讲道理,但这毕竟是我医谷,这里的事情我来处理,还请几位就等在这里,如何?”
弄月心中烦躁之极,但此刻最要紧的是有人去恬蓉那里,所以想都没想便同意了,只是加了句,“若是有什么事情,我们都在外面。”
洛沧情没想到弄月竟然如此明事理,心中顿时对他印象不错,立刻点点头,疾步朝锦菊小筑走去。门依旧是开的,洛沧情刚走到门口便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一位年轻的女子瞪着一双泪眼看着他,手却被床上的人紧紧咬住。洛沧情没想到床上的人竟会病到如此地步——发烧至开始痉挛了。赶紧掏出药箱,一一拿出棉布,药酒,毫针。先将棉布折成厚厚的一叠,塞进床上之人的口中,一边小心翼翼地将那年轻女子的手慢慢抽出来,那纤纤玉手此刻竟满是鲜血和咬痕,让人不忍去看。洛沧情本想给这女子包扎一下,可床上的人此时情况万分危急,让他无暇分心再去管这女子。等他将针扎好后,回头再去寻那女子,那女子却早已没有了身影。
弄月耐下性子,硬是在屋外候着。他之所以同意洛沧情的提议,除了事态紧急外,还有一个原因,这里没有别人。若是恬蓉真有什么事,那也只能是因为躺在床上的那人出事了。方才虽然只是匆匆瞧了几眼,但他看得清楚,这人病得很重。而且,还有一点,而这一点,即便是对自己,弄月恐怕都不会承认——他害怕自己可能会看到的场面,那场面……他怕自己忍受不了!
谁知正在弄月愁眉不展心事重重之际,恬蓉竟已经来到他的面前。他刚要想自己该说些什么,却见恬蓉一副要跌倒的模样,心中顿知事情不妙,赶紧上前几步,正好在恬蓉摇摇欲坠之时接住了恬蓉。恬蓉刚跌进弄月怀里,便大声哭起来,边哭还边紧紧抱住弄月,弄得弄月茫然不知所措,一张屡战不败的嘴皮子竟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其余的人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倒是其中一个蒙面人心细,一眼看见恬蓉手中的伤,忙惊道,“姑娘,你的手怎么了?”
弄月赶忙将恬蓉松开,想看看恬蓉的手,谁知恬蓉却把他死死抱住,一点也不愿意松开。
“鄢陵,鄢陵,你别哭,到底怎么了?”弄月觉得这状况似乎超过了他的预想,他完全弄不清状况。
恬蓉被这么一问,眼泪更是哗哗地往下落,许久才喃喃道,“弄月,为什会不会他……怎么会不是他……”
瞬间,弄月也愣住了,他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应该高兴还是难过,鄢陵说……那个人……不是叶轻寒!弄月突然觉得自己有些龌龊,为什么自己听到这个消息竟然会如此激动?为什么本该为鄢陵感到难过的自己,此刻的心却是雀跃的?
“鄢陵,你有没有仔细看过?你有没有仔细确认过?”
弄月觉得自己的声音抖地厉害,但是他还是想知道,这究竟是不是真的?
弄月突然觉得颈边一阵吃痛,竟是恬蓉狠狠地咬了上去。弄月愕然,却觉得空气中飘散的血气是那么美妙,那么令人陶醉,所以他说道,“好,我们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