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弄月乘着恬蓉睡着之时,吩咐蒙面人好好保护云姑娘,便去会了一个人。
湘水,来客酒家,天字号上方。
弄月推门进去时,便看见了一个人被点了穴,扔在角落里。弄月谢过两位蒙面人后,那两人便走了。一间屋子里就剩下弄月和那被点了穴的两人。
弄月在他的哑穴上狠戳了一下,才在那人对面坐下来,两眼冷冷地看着他,硬逼得那人开口说话。只见他有些尴尬地咽了几口吐沫,小心翼翼地问道,“不知少庄主又有何吩咐?上回少庄主让在下做的事,在下不是已经做到了嘛。这回不知……”
“我虽然不太喜欢弄脏我的手,可是我说话一向说话算话,阁下应该记得,我说过,若是事情没做好……”弄月眯起眼睛,仿佛像看着已经到手的猎物一般看着“巧算子”。
“怎么会没做好呢?我可是将叶轻寒的所在位置清清楚楚地写在纸上,用飞鸽传个少庄主了。”“巧算子”争辩道。
“你纸上说叶轻寒在医谷,是不是?”
“是。绝对没错。”“巧算子”一副义正严词的模样。
弄月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太好,见“巧算子“死到临头还狡辩,站起身,一把扯住“巧算子”前襟,厉声道,“我今天才去了医谷,哪里有半个叶轻寒的人影?”
“不可能!……”“巧算子”差点说出上官辉昨晚才去过医谷的事情,想来还是闭嘴的好,免得越说越错。
弄月见“巧算子”还如此嘴硬,气得脸都有些泛红,一把将“巧算子”扔到了墙上,“巧算子”周身被点了穴,这猛地一撞,可是实打实地,自然苦不堪言,却见弄月一副想撕了他的模样,心中不觉一凉,暗道,此时还是先把这事情澄清再说,要不准得冤死!
于是,他咬紧牙关,身上虽着实吃痛,可毕竟不比性命,认真道,“少庄主,你先听我说。这消息绝对错不了,而且若是现在返回,叶轻寒多半还在医谷,至于你说的叶轻寒不在的这话究竟是谁说的?可能相信?”
“废话!”弄月心中更是不悦,唉……天下最清楚叶轻寒长相的恐怕只有鄢陵了,难不成鄢陵还会弄错?
“那敢问,那人为何确信叶轻寒不再医谷?”“巧算子”步步为营,一步一步想将这事情弄明白,好给自己找条活路。
弄月瞥了“巧算子“一眼,依旧怒气冲冲的模样,道,“她说叶轻寒脸上有刀疤,而且有些苍老……全然不是医谷中的那个病人!”
“巧算子”一听,先是一愣,后来仰天大笑起来,弄月不明所以,瞪着“巧算子”。“巧算子”这才收敛了些,但仍不免露出大喜的模样,“敢问少庄主,那病人可是长相绝世,惊为仙人,风华绝代?”
弄月见这些本只能用来形容他少庄主的词竟然被用在别人身上,心中确实不爽,可又很无奈,他不得不承认这词用得那人身上更为贴切!虽然不甘心,却也是事实,弄月只得点点头。
“巧算子“忙嚷道,”那就对了!在下敢以人头担保,那个病人就是少庄主要找的叶轻寒!在下不知那个告诉少庄主此人不是叶轻寒究竟是为何居心,但在下愿意再同少庄主一同去趟医谷,以证明在下所言不虚。”
“啰嗦!”弄月眉头一皱,很不耐烦地看了眼“巧算子”,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人就是叶轻寒?你总不会说就是因为那人长得好看一点……”
“少庄主不要诳在下,那人绝对不只是好看一点而已才对吧!”“巧算子”此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弄月一听,果然有些不自在,却是那容貌,让弄月都嫉妒!
“巧算子”见弄月的模样就知道自己没说错话,于是继续侃侃道,“这事不怪少主。在下耳闻少庄主以前从未出过山谷,不晓得可是事实。闲鹤山庄虽江湖中第一大庄,但毕竟只在江湖中,所以武林中的事情少庄主是多多少少还能知道些。但有些不是武林中的事情,怕是传不到少庄主的耳朵里的。”
弄月见“巧算子”说道这里突然停住不说了,眼角扫了他一眼,狠狠道,“快说,别跟少爷我卖关子!”
“巧算子”也极清楚这当务之急是报名重要,用不着在和弄月比头脑,忙立刻将谜底揭了,“少庄主恐怕不知道,这世上的第一美人是个男人!”
弄月眼睛大睁,平日里他极少关心这事,但他却是很传统地认为都说了是美人,怎么着都应该是个女孩子呀,如今竟得原来男人也能成美人!
“那叶轻寒……”弄月没再说下去,“巧算子”却顾自地直点头道,“不错,叶轻寒就是天下第一的美人!”
弄月听得“巧算子”倒真像有这么回事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动摇,再细想想,觉得“巧算子”说得并非不可行。叶轻寒既为“天下第一美人”,出外办事必有不便,易容简直成了必用手段。这样一来,可以猜想在到达之前,鄢陵可能都没见过叶轻寒的真面目,见到的只是戴着面具的模样,况且那日床上那人病得挺重,一直也没醒,所以鄢陵才会不认识他。想到这里,弄月的眼神才算有些柔和下来,可一会儿又不禁动容,心中惴惴不安起来:若那人当真如“巧算子“所说,是叶轻寒的话,那鄢陵……
弄月想到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说在一年之内会帮鄢陵找到叶轻寒,谁知这世事难料,一天还没过便找到了!可是,这事又该不该跟鄢陵说呢?而且,现在连怎么开口恐怕都要着实花些心思!
弄月出了这间屋子,方才出去的两个蒙面人立刻迎上来,弄月看看身后,吩咐道,“先看着他,一个时辰以后若是我不会来,就放了他,你们两位便动身去医谷的方向,我们可能要再回一趟医谷!”
弄月回到车队的时候,恬蓉还没醒。弄月轻手轻脚地上了车,远远地看着睡着的恬蓉,心中百感交集。若在他,当真不愿将方才那消息告诉恬蓉。可今天刚刚对天发誓过……
弄月的手不知何时抚弄到恬蓉的额间碎发上,恬蓉猛地惊醒了,睡眼惺松地看着眼前的弄月,弄月被自己情不自禁的动作吓了一跳,乘着恬蓉尚未发现,悄悄将手收回。
恬蓉坐起身来看着弄月还是穿的整整齐齐,两眼澄亮,没有一点睡过的痕迹,忙道,“弄月,你怎么还不睡?你身体要不要紧?要不,我们放慢行程……”
弄月见恬蓉此时仍旧顾忌到自己安危,不禁有些高兴,又有些难过,脸上神色闪烁不定,恬蓉见今晚的弄月有些奇怪,便起了身,一手伸上前去,拭了拭弄月的额头,却被弄月笑着躲开了,“我又没什么事,你看你一脸严肃的样子,本来我还想逗逗你呢!唉,算了,直接问你件事吧!”
恬蓉见弄月又是一副平日里的调皮样,心中微微有些安了,轻声道,“你问吧!”
弄月又看了恬蓉良久,才苦笑了一下,道,“你知道叶轻寒平日里有没有戴面具?”
话音刚落,弄月就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了,恬蓉一脸震惊,她忘了,她竟然忘了这一点,上回在官道上,记得“蛇吸道人”说过这事,可在医谷,她一见那人脸上没有什么刀疤,就伤心的什么都忘了。
弄月轻轻刮了恬蓉一下鼻子,让她不再失神,又轻轻点了一下恬蓉的额头,道,“你这个丫头,真是粗心,尽连这种事情也能忘了!那人恐怕就是你要找的人——天下第一美人王爷叶轻寒。”弄月都有些佩服自己了,竟然能如此坦然地就这么告诉鄢陵了,心中却早已凉成一片。
“不过你不用担心,我已经让小四掉转马头,快马加鞭往医谷赶了,大约两日后就能到了。”弄月边说着边打了个张口。
恬蓉看着弄月,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是叨念着,“弄月……”
谁知弄月却一把将她打住,“你这丫头好歹也要心疼我一下嘛!我为了这个消息可是连忙了一个晚上,累得骨头都要散了,你就先让我……”话未说完,弄月却先行倒下,恬蓉吃惊不小,赶紧小心翼翼地照顾弄月。看着睡着的弄月,她的眼里竟也忍不住啜满了泪水,那泪滚热地,一滴落下,滴在弄月的脸上时,却已冰凉。恬蓉仓皇,赶紧要擦掉,却被弄月一把抓住了正要抹去泪痕的手,弄月仿佛小孩一般,有些腻歪道,“就留在那里吧……就算不是为我而流的泪……”
恬蓉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欠弄月很多很多,弄月像个小孩一般的别扭,却又胆大地表露着自己,很粗鲁,有时甚至是霸道的,霸道地吻她,霸道地让她忘了叶轻寒,但弄月毕竟是善良的,而且,拿得起,放得下,虽然不舍,却终究不愿骗她,尽心尽力地帮她去调查叶轻寒的事情,却又委屈地告诉她她会心痛……
“弄月……对不……”恬蓉低声踟蹰地说道,却蓦然觉得手背冰凉一片,低头看时,却见得弄月竟已泪流满面,却又像个小孩一般,紧紧蜷在自己身边,抓住自己的手,紧紧贴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