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难料,恬蓉弄月一行到达繁落的时候是清晨。繁落虽然是个边陲小国,但风景很美。
霞光中,映出两个,不,是三个,只是有一个人被抱着,被抱着的那人的手尖正滴着血。
竟然是炽焰,涟漪和……雪靓。
恬蓉一路上想过无数种见面的可能,却独独没有想过这一种。她想上前,却被弄月一把拉住。
“那是炽焰……”恬蓉有些木然地回头道。
“我知道。”弄月淡淡道。
“那我们……”
“我们走。”弄月不由分说地将恬蓉拉上车,恬蓉糊里糊涂地被弄月拽着,身体却一味地向着相反的地方移动。
“鄢陵,我们走。”弄月沉声道。
“为什么?那是炽焰啊……”话没说完,弄月突然觉得恬蓉的身体突然僵住了,弄月也回过头去,立刻便明白了恬蓉为什么会不动了。
因为城门下站着的那个人。
他很美,美这个词本不应用来形容男子,可是却能用来形容他。
他站在哪里,无风而衣角自动。月眉星眼,每一个眼神都孕育着千般情态,万般深意。他并没有看你,却让你觉得那余光便以足够将你牢牢地吸引住。脸上淡淡地笑意,硬是让这朝霞都失去了颜色。嘴角细致的弧线,微微上翘,柔滑却不失坚毅。长发用一根白绸丝带扎起,松散地披在肩上,一袭黑衣更衬托了他的惊人风韵。
弄月曾经见过这个人,只是,那时候,他睡着,他睡着的时候,曾让弄月嫉妒,嫉妒得甚至有了杀意。可此时,那种交缠着绝望的杀意的风韵却让弄月感觉到心慌。
他从见到炽焰的时候就隐隐约约觉得情况不对,直到现在,他明白了,明白了为什么上官辉会放了鄢陵和他,因为,上官辉在等,等着这一天的到来,上官辉这次想对付的人不是他弄月,而是鄢陵。
突然,叶轻寒的目光转了过来,看着弄月和鄢陵,没说话,只是嘴角的弧度更深了。只着一笑,弄月就觉得鄢陵已经永远不可能属于自己了。
炽焰已经不知在何时走掉了,恬蓉却像是完全没有感觉到一般,只是看着,看着叶轻寒。叶轻寒慢慢地,慢慢地走过来,每一步都很稳,却每一步都带动了无尽芳华。
“鄢陵。”叶轻寒的声音很低,却让弄月绝望,那声音,已经超越了一切,轻柔而和缓,却如千年不断的流水,干净,清澈,每一个音节都让人难忘。
“不准哭。”叶轻寒笑起来,弄月觉得眼前突然有月华散发出来,照得自己不敢直视。
恬蓉再也忍不住了,一上前,一下抱住叶轻寒,哭喊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多好多地方,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害怕,你知不知道?我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恩,我知道。所以,我一直都在等你。”叶轻寒说得很简短,却足以让恬蓉再也刚不开了。叶轻寒正对着弄月,脸上却没有嘲弄的神色,只是很真诚地道,“谢谢你,少庄主。”
弄月只觉得心头堵地慌,但毕竟叶轻寒对他如此客气,自己又怎能太小家子气?
稍稍收拾了心情,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意道,“客气。”
恬蓉这时才想起还有弄月,眼前浮现的都是在车上,一次又一次的不舍,但这些不舍,此时都已变得空旷而虚无了。
“弄月,谢谢你。”恬蓉有些胆怯,有些害羞,自己竟然就当着这些人的面,将叶轻寒抱得紧紧的。
弄月轻笑,“云姑娘不必客气,毕竟这本就是弄月应该做的,别忘了,云姑娘和在下还是长风镖局的合伙人呢。”
弄月很客气,客气的恬蓉有些酸酸的,她不是没注意到,这一次,弄月叫得是云姑娘,但是这便是缘尽的时候。心中刺地有些疼痛,但看到弄月满脸的爽朗,那笑是发自内心的,恬蓉明知是自己欺骗自己,却依旧相信这表面的假象。
“鄢陵,跟我回去吧!”叶轻寒拥住恬蓉,低下头,看着仰起脸,仿佛已经醉去的恬蓉,温柔道。
“恩。”恬蓉觉得自己肯定是中邪了,竟如此轻轻松松地便当着弄月的面答应了叶轻寒。
“哦,对了,我刚才见到炽焰他们了,我们不跟他们一起吗?”恬蓉直到这时才想起了刚才霞光下映出的三个人。
“雪靓死了。”叶轻寒能说得如此平淡,如此波澜不惊,却让恬蓉异常惊讶,她的眼前又晃过了那个面上蒙着面纱的女子,那个女子在她的印象里只空留下一双冰冷的眼眸,那个如冰山一般的女子,却对叶轻寒尽心尽力,全心全意的女子竟然就这样……这样死了。
“轻寒……”这是恬蓉见到叶轻寒之后第一次叫他的名字,这一声,叫得委婉动听,这一声,饱含了多少情意,这一声,又将弄月伤得有多深,可恬蓉却没有感觉到,只是抓紧了叶轻寒,道,“你难过吗?”
叶轻寒眉头微蹙,眼神黯淡了一下,很快又恢复过来“逝者已矣,来者可追。我们走吧,离开繁落吧!”
“恩”。恬蓉听话地仿佛一只小猫,却在叶轻寒提起步子时,突然抓住叶轻寒道,“你又没有受伤?我上次在医谷见到你的时候,你病得……很重……”恬蓉心中突然觉得一阵绞痛,她本该在叶轻寒病重的时候照顾他的,就像那晚,叶轻寒为她供暖,保护她一样。
叶轻寒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本想伸手去抚mo恬蓉的发丝,却在看到弄月伤心欲绝的眼神后,硬生生缩回了手,叶轻寒笑道,“有话我们回去说,总不好让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干等着,你说是吧!”
恬蓉方才心中想的全是叶轻寒,此时才注意到弄月一行,脸色顿时羞红,低着头,眼睛不知看向何处。回程的路上,叶轻寒与恬蓉共骑一马,弄月依旧坐车,只是此时的车里,空剩下弄月一人,恬蓉却在马上享受着久别后重逢的喜悦。叶轻寒很少说话,只是时不时低头看着恬蓉,听着她说话,说自己拜了爹,自己开了镖局……叶轻寒静静地听着,每到最后都会宠溺得抚mo着恬蓉的头。
在快到第一个驿站的时候,叶轻寒才笑着问道,“鄢陵,你舍不舍得放手镖局,跟我回京城?”
当时弄月正要出车厢,却被这个问话惊得跌坐在车厢里,叶轻寒倒是注意到了,只是恬蓉当时以为叶轻寒在说笑,便没心没肺道,“你别想再把我丢开!以后你去哪我都跟定了!镖局我可以不要,你,我决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