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秋天到,虽然母亲的过世给婉儿很大的打击,好在有陆游和翠翠尽心照顾,她渐渐接受了事实。
这日,秋高气爽。陆游担心她在家闷得太久,决定带上婉儿到沈园去走走。陆夫人也表示同意。吃完早餐,陆游带上婉儿,还有翠翠、颖子就出发了。
待他们走后,陆夫人跟王妈叹道:“哎,好不容易帮务观成了家,原指望他能定下心来,早日考取功名。哪成想他却一门心思都在儿女私情上,照说,他们夫妻恩爱,做母亲的自然高兴,可他实在是太痴迷了些。你看看,人家蔡大人都出人头地了。”
王妈开解道:“夫人担心不无道理。但,老身还是要替公子说上两句,公子自小就好学,饱读诗书,论学问几个能及。虽说,这段时间不比往日,这也难怪。少年夫妻正是恩爱时,又加上两个如此情投意合,一时分了心也是有的。我看也未必不是好事,说不定,您可以很快就抱上孙子咯。”
说到这里,陆夫人脸上有些缓和,这正是她心里想的。陆家人丁单薄,她就盼望着添丁加口,所以,看着儿子一天到晚跟婉儿厮磨在一起,她也没有讲什么,希望早日开花结果。可这几个月过去了,也没见什么动静,她难免有些心急。
正当陆夫人和王妈聊天的时候,家人来报,蔡大人前来拜访。陆夫人一听,亲自迎了出来,对于年少得志的蔡大人,她打心里面喜欢。
“哟,蔡大人屈尊寒舍,老身有失远迎。”
“看您老说得,您是陆兄的母亲,也就如同在下的母亲。您老再这么客气,就是见外了。”
这话让陆夫人好受用,自夫君解职以来,还没有哪位官员这么对她如此尊重和客气。这县太爷把自己当母亲看待,让她觉得脸上多有光呀。
“好!好!以后就把这当成自己的家,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那儿子在这里见过干娘!”
蔡琰边说边要下跪施礼。陆夫人忙扶住:“既是一家人,就不要多礼了。”
蔡琰谢过,随后进了大厅,他转身对后面的随从说:“还不赶快把礼物呈上!”
随从把礼盒呈上,蔡琰亲自打开,一对上好的翡翠玉镯,十匹绫罗锦缎,三笼珍果。
这陆夫人也是大家闺秀,知道礼物的价值,心里有些疑惑:蔡大人如何这般敬重自己?出手真是阔绰。
蔡琰看出了陆夫人的心思,凑上去说:“在下一直想孝敬母亲,无耐隔得太远,心里充满愧疚。那日与夫人见了,就如同自己的母亲一般,倍感亲切。思母之心也略得了些安慰,故而备此薄礼,聊表心意,请夫人千万不要推迟,也算是全在下一点孝心。”
陆夫人见他说得挺真诚的,只好暂且收下,以后再慢慢还这个人情。
“唉,您看一说开倒忘了告诉您,务观他们刚好出去了。”
“我今天可是特意来看干娘的,他们在不在也不打紧。干娘能不能赏一口好酒喝,这段时间公务繁忙,滴酒未沾,今日躲到干娘这好生清静放松一下。”
“那敢情好,我这就吩咐人准备。”
很快酒菜备齐,陆夫人同蔡琰坐下来边喝边聊,那蔡琰反客为主,时不时往陆夫人碗里敬菜。陆夫人很感动,这一段时间,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没这样在意过自己,他一门心思可都在婉儿身上,让她这个为娘的都有点吃醋。没想到天下掉下个干儿子,这么知冷知热,真是上天可怜人呀。
吃到正是兴起的时候,蔡琰突然放下杯子,正言道:“干娘,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您说,你我之间还要顾忌什么!”
“这事我憋在心里好久了。陆兄天资聪颖,勤学好问,比在下高出十倍,而今,我这愚钝之人都谋得了一官半职,陆兄还在山野之中,恐非朝廷之福,亦非陆家之愿。陆兄应该趁早打算,我也有意向朝廷举荐。”
这番话更让陆夫人对蔡琰刮目相看,感觉她就是陆家的福星,是上天派来帮助陆家的。
她不住点头:“您真是肺腑之言,让老身感激不尽。不瞒您说,我也正为此事忧虑,唉,他现在何曾想过这些事,还不知要到哪日方可成熟些。以后,你可要多帮衬你兄弟,从旁多劝导。”
“这是自然。我看弟妹也是知书达礼之人,陆兄又极其敬重她,干娘可把这番心思同她说了,让她去开导一下,这样岂不更好。”
“嗯,我是该找个机会好好跟她谈谈。”
“来,干娘,难得我们聚在一块,这事暂且以后再说。我看那,您可真是陆家的顶梁柱,这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想得这么周全,真是够难为的。以后,有什么,尽管只会我一声,我一定尽力而为。来,干娘,我再敬您一杯。”
陆夫人听到这番体己的话,眼泪都差点掉下来。
话说,陆游他们难得出外,虽是秋天,却也是秋高气爽,风景如画,几个人一会儿乘船,一会儿骑马,一会游园,一会儿逛街,玩得格外开心。那婉儿原本没什么兴致,但见他们三个的快活劲儿,也不想扫他们的兴。这么一直玩到下午,婉儿提醒大家早些回去,可另外三个都表示反对,还想晚上去勾栏逛逛。
在外边随便吃过晚饭,几个人随着陆游朝山阴城最大的“夕夕梦”勾栏而去,一路上好不热闹。颖子和翠翠急急的赶到大门口,只见门口悬一大彩旗,上写着:“《诸宫调霸王》临安头牌方倩玉”。翠翠看了一眼,觉得这个名字好像很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是谁,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陆游和婉儿赶过来,见翠翠订着彩旗发愣,也都仔细去观望,陆游对婉儿说:“这名儿好像在哪听过。”
婉儿也是同样的想法,只是她未曾言语,心里暗想:“怎么大家对这个名字都眼熟,应该都见过,会是谁呢?”
颖子赶过来催:“少爷、少奶奶,赶紧着吧,里面可不比这外边热闹些?待会子人多得去,若迟了,就没好位置了。”
陆游和颖子护着婉儿跟翠翠进了门由于来得太早,里面还没几个人,显得比较空大,那戏台倒显得比较小,周边用栏杆围起来的,画着饰金的花纹。上边还垂下帷幔,装饰得如同精美的亭台,显出一些不凡之气。婉儿很少来这样的地方,见着这样子,觉得有些恍惚,这是戏台吗?想必这是头牌的才能享受的。
门童问道:“几位想坐哪处?”
陆游不想委屈了婉儿,自然就挑了神楼的位置。一来位置高,二来也与别的位置隔开了,婉儿就可自在些。
这边坐定,棚内的人陆陆续续就来了,济济一堂。
只见台后的绣帘一开,棚里顿时鸦雀无声。一位怀抱琵琶的美人款款而来,像极了出塞的王昭君。座下发出惊叹声。婉儿也暗自称奇,想不到这勾栏里竟有这般女子。陆游对婉儿说:“这头牌气派还真是不同。”
女子弯腰施了个礼,朱唇先起:“小女子姓方,名倩玉,本是汴京人,偏生逢乱世,流落到临安,少小繁华事,至今梦一场,付与琵琶语,情味曲中凉。”那女子坐定,轻轻地轮抹起来,一腔幽恨未成曲调先有情,婉儿也动了容。尤其是刚才那番话,让一些模糊的往事渐渐清晰起来。陆游和婉儿几乎同时转向对方,陆游:“难道这是怎住过我们家的那位小姐姐?”婉儿:“听她这么一说,我真记起来了。方倩玉!”这么一来,婉儿更加悲悯方倩玉。
“哎,这是什么造化?”
听着台上如泣如诉的声音,想起她曾经受的磨难,她实在不忍心听下去,欲起身。
可当她站起来后,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一则姑娘还在台上唱着,二来她如此状况,自己突然出现,她一定难为情。婉儿复有坐下来,陆游本来也跟着她站了起来,见她坐下,他也只好坐下,问:“婉儿,你在想什么?”
婉儿摇摇头:“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办才好。且看完再说。”
这时台上传来:
“一曲垓下歌,离人泪滂沱。霸王虽败寇,英雄气尤多;霸王应有恨,世上无丈夫。可怜江南士,谁人思过河?愿招木兰魂,中原武金戈!”
本来还沉浸在霸王虞姬悲歌中的看官们,被最后这几句狠狠地击了一下,全愣住了。只听得一声:“好,姑娘唱得实在是太好了!”
全场的目光一齐投向出声的地方,只见一少年男子挺立在神牌方向。
方倩玉也是一惊,自己唱了这么多地方,这是第一次得到这样的呼应,她也忍不住望向说话者:“请问公子尊姓大名。”
男子作了一个揖:“在下乃山阴陆游,刚才实在是佩服姑娘的气节而赞好的,打扰姑娘了!”
方倩玉听到这里,似受了什么震撼,摇晃着站了起来。那倩玉施了个礼,急速退向后台。台下一片嘘声。
陆游拉起婉儿朝后台而去。到了后台门口,刚要进去,却被两个后生拦住。
陆游恳求着说:“我们是方姑娘的朋友,多年不曾有音讯,今日正巧,请两位爷通融一下。”
“姑娘吩咐,不单独会见客人,几位请回吧!”
看那架势,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陆游急了,朝里喊道:“方姑娘,我是陆大哥,婉儿妹妹也来了,我们知道是你,快让我们进来吧!”
倩玉躲在屋子里,正在掩面而泣,她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场合与婉儿她们重逢,既喜更悲。喜的是,婉儿是她记忆力最甜蜜的回忆,现在自己实在是太孤单了,这世上一个亲人也没有,她多么希望有人来关心自己,自己满腹委屈、辛酸也好说与人知。可是,十年不见,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呢?看样子,虽非大贵,也是殷实之户。他们都是正派人家,自己一个歌姬,有何颜面相见,又怎么能让他们与自己有所牵连。面对他们,自己内心的痛苦能减少吗?只怕相比之下,忧思未少,烦恼更多。如今,已经是不同道路上的人,不见也罢!
陆游在外面还在大声喊着:“方姑娘,你纵躲得了一时,又怎能躲得了一世。”
倩玉在心里说:“一时又如何,一世又如何,终归是陌路。”
里面依然没有任何声响。陆游急得无计可施,只能在外面干踱步。
婉儿轻声说:“倩玉姐姐,你我既然有缘,往日在一块儿住着。一别十年,今日又在此遇着,就不该错过这缘分。不管姐姐现在是什么样的人,单凭姐姐刚才台上的那几句,就不知要羞杀多少人。好姐姐,你有什么不好意思见人的,不好意思的应该是这个世道。”
几句话声虽不大,字字却流入倩玉的心坎。
倩玉想:这婉儿妹妹过不同一般,说的话儿暖道心底。他们绝没有轻看自己的意思,反而这般敬重自己。更难得的是,自己唱的这世上几个能懂,而从他们的言谈中可知,他们的心和她是一样的,他们确实是自己苦苦寻觅的知音。
婉儿说完话,就静静的站在外面等着,里面也是静默的,里外都格外安静,陆游被婉儿一说,自己又有许多话想说,刚要开口,婉儿拉住了他。
这么僵持着许久,婉儿理解倩玉的心情,这么硬逼在这里也不好。她对陆游说:“咱们先回吧,是有些太突然了,让姐姐想想吧!”
几个人准备离开,突然一个声音在后面喊道:“好妹妹,别走!”
婉儿回过头,只见倩玉扶住门,显得那么无助,心里一酸,眼泪就止不住流了下来,她奔过去,一把抱住倩玉,倩玉伏在她肩膀上痛哭起来,她怎么不哭,忍了这么多年的泪水。她怎能不哭,她终于又拥有了亲人,自己有了依靠,有了久违的亲情。
这方大小姐怎么会变成一个在勾栏卖唱的歌女了呢?
原来,当年从陆家出来后,方家一路赶到临安去追随皇上。可是方父一直得不到朝廷的召见,心情郁闷,加入对汴京的怀恋,竟染上了重病,不久带着遗恨离开人世。方母带着倩玉艰难度日,过惯了丰衣足食的方夫人也随即病倒,散手人寰。怡红院老鸨谢妈妈早就注意了方家,见倩玉父母双亡,就主动去帮着料理后事,并认倩玉作干女儿,年小不懂事的倩玉还以为遇到了好人,对谢妈妈感恩戴德,随后跟随谢妈妈进了怡红院。谢妈妈见她出自名门,是块可塑之才,便聘请名师悉心调教,三年时间把倩玉雕琢成了一个琴棋书画俱通的人间尤物,引得多少纨绔子弟竞相追逐。然已经略微懂事的倩玉守身如玉,只卖场不卖身。谢妈妈怕失了这颗摇钱树,只得依了。
说到伤心处,倩玉泪水涟涟。她一把抓住婉儿的手:“我现在没有一个亲人,只记得小时与妹妹相好,故近日特到山阴,私底下存下一线希望,就是希望能与妹妹逢着,老天爷也可怜我,居然真让我见着妹妹了。在这茫茫人海,见着你们是我唯一能想起的亲人;见到你们,我才能回到那个曾经无暇的童年之梦。”
婉儿拿出帕子替她擦了眼泪:“好姐姐,你我既然遇着,就是上天有意的安排。从今后,我就是你的亲妹妹。但凡有什么难处,我与你共同担着。”
几个人正说着,颖子提醒道:“少爷、少奶奶,还是早些回吧。别让夫人还等急了。”
婉儿这才想起今日出来得太久了,她忙问:“姐姐住哪?”
“我住在揽月楼,晚上一般都在勾栏里,要很晚才回去。”
都问清了,他们方才告辞。此时月将中天。
颖子在路上嘟囔着:“哎,原本想乐一乐,可这么一折腾,回去那么晚,还指不定夫人会怎么责罚呢。”
翠翠反驳道:“我们又不是常常这样,今日里是特殊些方误了时间,夫人才不会小题大作呢!”
颖子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是你了解夫人还是我了解夫人。有一次我和少爷出去玩得也忘了时间,结果夫人把少爷关在书房里三天不准出来。我则被罚跪了三个时辰。”
翠翠不再言语,回头看了看陆游和婉儿,见他们也正默默赶路,心里也有点不安起来,不知道夫人会怎么样对待他们。她在心里打算:“如果夫人怪罪下来,我就说是自己贪玩,硬缠着少爷、少奶奶不让回来的。免得夫人给少奶奶难堪。”
他们的影子刚一出现,王妈就匆忙迎上来:“少爷、少奶奶,你们总算是回来了,可把夫人担心死了。赶紧着进去吧,夫人还在厅里等着。”
等他们踏进大厅,发现夫人严肃地坐在那里,颖子觉得自己的腿有点哆嗦,翠翠也紧张得不敢大声出气,陆游、婉儿赶紧跪下请安。
夫人眼都没有抬,端起茶来喝了一口,淡淡地丢出一句:“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陆游怯怯地说:“已过亥时。”
翠翠听得他说,心里嘀咕着:少爷平时是多爽朗洒脱的一个人,但到了夫人面前就变了个人似的。
陆游还等着夫人问话,夫人却良久未曾在开口,几个人更加不安起来。夫人不开口,他们也不好自己解释。只私下各自想着待会该怎样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了。
夫人站起来,说了一句:“既已知道时间,我就不再说什么,也不问你们去哪了。如今你们也大了,成了家,就用不着我来操心了。”
夫人说话就自己走了。这倒让陆游和颖子觉得有些奇怪,两人早就做好了挨罚的准备,夫人却只说了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走了。
颖子摸摸脑袋:“呵呵,今日夫人可是格外开恩。大概是看在少奶奶的面子上。”
见母亲走了,陆游有些不好意思地从地上爬起来,又伸手把婉儿扶起来。婉儿人虽站起来了,心却软鞭子狠狠抽了一下。翠翠知道婉儿心里不舒服,特意自己搀着婉儿往房里去,边走边说:“少奶奶,都是我不好,不该闹着要到勾栏去,害得你们受连累。”
“今晚的事本是一种巧合,谁也怪不着。不过以后我们多加注意些就是。”
陆游在后面插了一句:“对。没事,母亲今日可比往日客气得多。”
翠翠本想说一句:你倒是见多不怪,我家小姐何曾被人这么不冷不热,不咸不淡过。但她还是忍着没有说出口。
婉儿满怀心事,没有再吱声。
第二日早饭时,婉儿早早的候在在那里,等到夫人来了,她主动迎上去:“婉儿给婆婆请安。昨日是婉儿不对,让您操心了。”
陆夫人应了声:“嗯。过去的事就不要提了。但有些话我还是要提醒你。你我虽是婆媳,更是姑侄。可怜你那姑父去得早,能不能撑起陆家的门楣寄托在咱唐家两个女人身上。我也没别的帮手,你可要多帮衬姑姑一把。务观年轻气盛,好意气用事,你要从旁多劝导。他年纪也不小了,该为以后做个打算。”
婉儿听了陆夫人的话,心里有些难过,觉得姑姑太可怜了,一个女人要想这么多事,也没个人帮衬。这些日子来,由于刚刚嫁到陆家,又加上母亲故去,自己根本没有花心思去考虑这些事情,非但没能好好的帮姑姑一把,还害得他们时不时分心来安慰照顾自己,太辜负了姑姑的期望了。
婉儿惭愧地说:“是婉儿不好,婉儿不懂事,请姑姑多训导!”
陆夫人握住她的手,意味深长地说:“你要记住,务观就是你我的希望,是陆家的希望。为了他的前程,咱们都要尽心尽力呀!”
婉儿感觉夫人把她的手握得太紧,同时,又把一副很重的担子交给了她,心里忐忑不安。她既同情姑姑,又觉得姑姑对自己的期待太大了,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副担子挑起来。
回到房里,婉儿对陆游说:“游哥哥,这段时间让你费心了。现在,我也调整好了心情。你就不用老替我担心。有言道,莫等白了少年头,空悲切。哥哥还是多用些功在书本上吧。”
陆游:“妹妹只管放心,我几时误过读书。从小父亲就希望我能经世济国,不读书,如何达到这志向。所以,我向来是用了不少的心。就是和妹妹一处呆着,也忍不住说书上的事。我正庆幸上天赐予我一个这么知书达理的好妹妹,要不然,我多没趣,记了一肚子东西,也没地方说去。”
“那好,以后哥哥看过的书也让我看看,也好让我不至于被问着。”
“好,你看过的好书也让我瞧瞧。而且,不但要看,还要比谁急得牢。每日晚饭后,咱们就互相来考考对方,错了的就认罚。”
“好是好,哪罚什么呢?”
“罚喝酒!”
“不成,我才不喝。喝多了酒,还不知你又会乱出什么事来。”
“这话好像妹妹一定是赢定了我似的。那好,不喝酒,就喝茶,这样就不欺负你了。”
两人当下拉钩为定。随后,两个一起扎进书房,各自看起书来。为了比赢对方,连一些细小的地方也不放过。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出过晚饭,两人也未到园子去逛。婉儿让翠翠沏上一壶好茶,她和陆游在桌边对面坐好。
陆游迫不及待地说:“妹妹先出题吧!”
婉儿也不推迟,略一思索,出了一个:
“‘蔽芾甘棠,勿剪勿拜,昭伯所说’这句诗的前一句是什么?”
陆游扇子一合,笑着说:“呵呵,这有何难。这是《诗经·甘棠》里德句子,上一句是‘蔽芾甘棠,勿剪勿败,昭伯所憩’。”
婉儿早就知道难不住他,问:“不错,你也出一个吧!”
陆游问:“春秋五霸是指——?”
婉儿脱口而出:“齐桓公、宋襄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
陆游夸到:“妹妹好记性!”
婉儿又问:“历史上好鹤而亡的是哪位国君?‘一鸣惊人’的又是哪位国君?”
陆游想了一会儿,说:“一鸣惊人的是楚庄王。可这好鹤而亡的是谁呢?”
见他迟疑,翠翠高兴地说:“好,你答不出,快喝了这杯茶。”
陆游也不赖,端起茶就喝了,还笑到:“哈哈,我正口渴,这么好的茶,刚好!”
婉儿:“就你脸皮厚!这个没答上,还要补上一个。”
“好,再来一个。”
“势如破竹这个成语来源于哪个历史人物?”
“啊?怎么都是这样的问题?”
翠翠跟着起哄:“少爷,还喝不喝,这茶可好喝着呢!”
陆游只好接过来喝了。
“这个答不上,还得补一个,请问‘封狼居胥’讲的是哪位将军的事?”
陆游:“这个我知道,是西汉的霍去病将军,对不对?”
“这个没错。你过关了,那你出题!”
婉儿等着陆游出题,可陆游忽然不说话了。
翠翠打趣道:“少爷正挖空心思想题目呢!”
陆游却说:“说起‘封狼居胥’,想那霍大将军是多么的神勇威风。正如倩玉姐姐所说,如今这世间的男子有几个真丈夫,多龟缩在江南,任那金人耻笑。罢了,我这心里堵得慌,也别出什么题了。纵把古今故事都烂熟于心,又能怎样!”
婉儿:“哥哥的话不无道理。可若都不读书,几个莽夫能成得大事。所谓莫大不误砍柴工,而今把这天文地理都弄个明白,不正好应他时之需。哥哥的心胸宽广,更要博古通今,厚积薄发!”
“我也知道这个理。可就是心里着急。我男儿大丈夫竟不如一个歌女,我们躲进小楼,她却时时不忘中原大业,真是难为她了。”
“倩玉姐姐真真了不起。我正打算明儿去看看她,可好?”
陆游忙说:“应该应该!我也去!”
婉儿摇头:“你还是别去了,你一出去,事就大了。我闲着也是闲着,正好去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帮倩玉姐姐的。”
陆游虽有些不乐意,但他也知道就算婉儿同意,母亲也不会同意。他提醒婉儿:“你可不能把倩玉姐姐的身世告诉母亲,若知道她是个歌女,母亲断不会允许我们来往。”
婉儿有些为难:“可这么瞒着婆婆,她若知道了,就更不得了了。”
陆游坚决地说:“你若这会子就一五一十的说了,那你我就再也见不到倩玉姐姐了。”
婉儿感觉左右为难,觉得这有些冒险。
陆游又叮嘱:“明日里,我正好需要买些书,你就帮我把书买回来,母亲定会答应。然后,你再顺道去看看倩玉姐姐。”
次日早饭后,婉儿照陆游的话跟陆夫人说了,陆夫人果然同意。婉儿带着翠翠先去选了些书,之后直奔揽月楼。倩玉因晚上唱得晚,婉儿她们去的时候,还没有起床。得到婉儿来看望自己的消息,一骨碌爬起来就准备出去,好在丫鬟提醒她衣冠不整,她才随便收拾了一下,就出来把婉儿她们迎了进去。从一进去,她的手就一直握着婉儿的手没有松过,眼泪没有干过。两人有太多的事情想交流。
可还不到一个时辰,翠翠就催了起来:“少奶奶,下次再来吧,免得夫人多疑。”
倩玉虽然不舍,但她也知道婉儿的难处,知道跟着说:“是呀,你还是先回去吧,让别人看见也不好。”
婉儿快慰倩玉:“你不要担心我,我自会有法子。”
倩玉难为情地说:“以后你就少来吧。”
婉儿:“今儿我先回了,过两日再来看你。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回来的路上,婉儿觉得很不是滋味,这样下去,终究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帮倩玉脱离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