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离不开书:不是读这样的书,就是读那样的书。书是精神食粮,是人的文化养成的重要场所。这些都属于共识。那怎样的书才是好书呢?当下的界限似乎有点儿模糊,但无论怎样说,我们不应该放弃最起码的判断力。譬如文学作品,便不能不考虑到它们是否有利于整个社会的进步,有利于人的思想空间的拓展,或有利于人性及人的精神世界的健全与高尚。我们时常讲“人的生存状态”,但“状态”绝非抽象的概念,它只能是一种汇合了无数个体处境的具体构成。一切都是从单个的人开始的。就“状态”而言,人的精神景况,如信念、人格、情操,乃至道德观、价值观等,无疑是举足轻重的因素。比如,人总有情绪悲观低落的时候,那书的作用,是让人走向沉沦绝望,还是改变自己而坚强地生活下去?我想应该是后者,因为前者是不人道的或缺乏关爱精神的。正是从这一意义上说,《铸魂丛书》(云南教育出版社,一九九九年十二月)是一套好书一现已出版七部,即朱彦夫口述,张立新代笔的《男儿无悔》、刘琦的《起伏人生路》、曾令超的《跋涉光照》、周嘉堤的《红帆》、孙幼忱的《擎起我的双拐》、王占君的《苦海泛舟》,以及吴运铎口述、赵长安执笔的《奏响生命之歌》。
这都是由残疾人作家创作的自传体文学,因而首先让人感到震撼的不是别的,而是从作品中读到的精神、人格与情操,或那种承受苦难与重新创造生命的意志力。实际上,这些作品的问世,其本身(创作过程)就是最好的证明:若无非凡的气力,若无惊世骇俗的人生态度或境界,如何能一个字一个字的完成这些作品?照理说,社会应该给残疾人以更多的关爱,但他们却以心血铸就的作品献给了社会——他们献给社会的是一笔不可估量的精神财富。因而可以说,他们拥有比正常人更健全、更接近人性或更能体现人类理想的精神状态。当我们张望世界的现实时,我想这是事实。也因为如此,我一点儿不想在这里谈什么文学性或写作技巧之类。我感到任何创作都是由人世或人性派生的,只要作品与生存本相有关,并让人领悟到生命的意义或活着的价值,那就足够了。至少可以肯定,凡读这些作品的人,决不会对其中的描写无动于衷。
因了自传体文学的缘故,“铸魂丛书”中的作品无一例外都讲述了自己的经历或遭遇,而其中的千辛万苦或千滋百味,也是常人所无法体验的。作为“人的过程”,他们也悲观、惘然、乃至绝望过,但最终还是顽强地把握了自己,以致作出了比常人还要显着的奉献。他们确实承受了太多的悲苦磨难,但我们从那些坎坷的足迹中,感受到了一种让人敬佩的人生姿态,一种重新创造生活的勇气与毅力。人是要有点儿精神的。这不是一句空话。我总觉得,在他们维护了原生面貌的讲述或描写中,时时折射出一种人格光芒,相比之下,我们经常遭遇的一些艰辛或烦恼,也就很难用痛苦来形容了。读这些作品,确有一种被陶冶、被洗礼的感觉,且让人意识到怎样生活才算是珍惜了人生,才算是没有虚度光阴。作品的描述不仅回顾了作者自己的铸魂过程,而且还具有一种铸造读者灵魂的功能。舍论怎样的书才是好书,我以为这便是了。尤其是,这些作品之所以富有感染力,除了“自传”本身的原因外,还在于字里行间所流贯的诚挚,或在于描述的“以情动人”。在如今的文坛上,优秀的纪实作品本来就富有令人信服的吸引力,而“铸魂丛书”写的又都是每个人自己的亲历与切身体验,再加上描述的如同倾诉一般的诚挚,那撼人心弦的效果,也就是合乎情理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