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骤,断芳魂。
印象中的天宁市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暴风骤雨般的天气了。
由于爸爸的眼睛见不得强光,书房的灯向来是昏暗的。昏黄的灯光下,我可以清楚的看到一股红色的涓细慢慢的侵染周围的过程。深棕色的地毯染上血之后像是盛开了一朵妖异的两生花,一种时刻洋溢着透骨般阴寒的东西。
噙住眼中的泪水,我已经不害怕了。
自从刚才母亲也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刻起,死亡对我而言就已经成为了一种解脱。目视着眼前的发生的一切,我只想问一句:“这样的天,真的是在为我们流泪吗?”
自从见到那张高位截瘫的诊断书后,我就一直在等待死亡的到来。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让我梦寐以求的结果竟然伴随着如此的代价。
虽然身体大部分都没了知觉但我的思维却变得格外活跃了。冷眼打量着屋子里分别守住了窗户的四个蒙面人,为什么我会渐渐升起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到底是谁?为什么会来我家。如果说是为了求财的话,书房根本没有什么珍惜的古董,他们在书房里翻腾什么?如果是为了杀人的话,为什么还要把我从楼上搬下来。
脑海里连连闪过刚刚爸爸弥留之际那个追悔莫及的表情,我相信爸爸一定认出了他们。如果是熟人的话,又是谁这么丧心病狂,竟然这样对付我们。这难道就是我的报应吗?
看着那个一直忙着在爸爸的书架上翻来覆去的家伙,如果可以的话,我恨不得一口咬死他。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虽然看不到他的脸,虽然他们都戴了变声的装置,但我还是认出他是谁了。尹天禄,绝对是他。这个情绪激动时就会不自觉的向右甩一下头的人,不是还会是谁。
如果他真的是尹天禄的话,那我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已然置之死地,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恨恨的咬着唇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尽管我感觉不到身体的反应,但我还是能肯定她是冰冷的。我先是看了看在轮椅旁看住我的两个蒙面人。谁知道他们会不是阿德和阿茂呢。
咬紧牙,我第一次发出了这个让我恨不得食肉寝皮的字眼“尹天禄,你是在找苍云吧?”
果然,在我出声之后,那个领头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战抖了一下。就算只有一下下,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
看着他的反应,我更加肯定了刚刚的猜测。到了这种时候我还有可在乎的,眼瞅着他被头套罩住后的两只眼,我突然间有一种想要笑的冲动。
泪水滚落脸颊带着固有的温度,头撞到轮椅靠背的铁栏上,发出的是哐哐的响声。我现在终于明白爸爸的表情为什么会那么古怪。这群雨夜行凶的暴徒根本就是他最钟意的女婿,那个只要我没有死就必须嫁给的丈夫。
嘴唇咬破,带给大脑的是钻心的疼痛与格外的冷漠,我强压着自己的情绪,颤声喊他:“尹天禄你不用再装了。我知道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家和你们家不是世交吗?你这么做对的起我爸对你的信任,对的起尹伯伯吗?”
尹天禄扭身正对着我,墨色的眼睛穿透了灰色的头套绷发出两道格外阴森的光。也许是因为被我拆穿了的缘故,他的眼神中除了阴冷外竞然还有几丝尴尬。我哼了一声,紧紧盯住他:怎么象你这种人也会尴尬吗?尹天禄你为什么不敢把头套拿下来,你也会有愧吗?
话说到这种程度,还有什么值得掩饰的,更何况我还已经确认了他的身份。尹天禄只是略做迟疑终于将脸上的头套取了下来。
果然是他!
“你,你,”我虽然有准备但想到的毕竟和见到的不一样。情急之下立时就有些喘不过气来。
尹天禄把眼一横,对我身旁的两个黑衣人嚷到:“发什么愣,把她椅子上的呼吸器给她,我还没打算让她死呢。”
我上次摔伤时除了刭骨骨折造成了高位截瘫以外,同时由于骨骼压迫植物神经一旦情绪过于激动就会出现呼吸衰竭,爸爸为了防止我出意外,特意在轮椅上为我备了呼吸器。这件事除了我爸妈也只有尹家的几个人知道。
呼呼得喘了好久后,我的呼吸才恢复正常,不过我不会领情的。可以说我现在的一切,我们家遭受的一切,有哪一不是拜它所赐,对于这样一个人我又怎会有丝毫的情谊可言。
咬紧牙逼视着尹天禄的眼睛,歇斯底里的嚷道“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更好。”死并不可怕我现在只想知道他为什么敢这么做。就算我是我当众逃婚险些将婚礼变成葬礼,他也不应该做出这种事来。
取下头套后尹天禄一直笑吟吟的看着我。看着他那张我异常熟悉的脸,搅得我心理一阵酸。明明是同样的相貌,明明是一样的笑容,可为什么眼前整个人做出来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他涎着脸凑到我跟前,一手捏住了我的下巴,阴阳怪气的说:“真没想到你能认出我,可比你那个死老爹厉害多了。能这么了解我,难怪老天要你当我的未婚妻了。”
我知道他这么说不过是为了羞辱我。为了不让他得逞,我竭力晃着头,想要摆脱他的胳膊,只是以颈子能够晃动的范围要想摆脱他哪有那么容易。接连被他如蓄意挑逗般触到了几次脸之后,我不由得恼羞成怒了:“把你的手拿开,你以为我是你在华兴阁找的婊子吗?”
尹天禄对着我咯咯的一阵冷笑,“诶呦呦,这是我们路大小姐说出来的话吗?没想到平时一向自诩温文秀雅的路琪芳路大小姐也会说婊子这两个字啊。”他瞪着我语调忽的一寒,有如刻骨般冷到了我的心里,“婊子,你以为你不是吗,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带到华兴阁找人****了你!”
“你……”我用尽全身的力气等着他,如果眼神真的可以杀人的话,我一定要将他碎尸万段,我虽然不怕死但还是被他吓住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尹天禄绝对那么做的出来。我虽然不怕死但是还不想丢失最后的尊严,不自觉的就没了刚才的气势:“你到底想干什么,你这样做对的起阿啸吗,你这么做就算是尹伯伯也无法原谅你,你……”
话说到这儿,我的脑海里忽然间闪过刚才黑衣人为我取呼吸器时被我瞥见的手纹身。
两相联系,我不由又是一阵心寒,颤声想要证实我的猜测“你这么做根本就是尹子豪安排的对不对,否则就算你是尹家的二少爷,我不可能调派的了十三影卫。”四下打量着一直注意着窗外动静的五个黑衣人,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会对他们熟悉了。
十三影卫,尹家专门培养用来暗杀那些不合作的对手的。想到这儿,我一直不由得一阵冷笑。真是好大的面子,想不到解决我们一个区区的路家竟然还动用了十三影卫
为了证实我的猜测,我扭头再次迎上尹天禄的眼神,昂然质问他:“他们五个都是十三影卫吧,十三影卫不是归阿啸管吗。你这么做,等他回来后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我的话找来了尹天禄一直猖狂的笑“天啸,哼,你还指望着他回来救你,天啸连十三影卫都告诉你了,看来真把你当成自己人了啊。不过你就不会瞪大你的眼睛仔细想想,如果他能回来,你爸那个老东西会逼你嫁给我嘛。如果他能回来,还会让你为了不嫁给我摔成废人嘛。”
孤灯下的尹天禄的犹如狰狞的鬼使,无情得戳穿了我最后的一点希望。我又怎么会不知道阿啸是回不来的。自从他去了意大利后两年来一点音信全无,如果他真的会回来的话又怎么会让我落得这样的一个下场。
不想那么多,现在说他回来还是不会来都已经没有丝毫的意义。我咬着唇线,冷然的看着尹天禄指挥着影卫们继续在书房里翻找,约略的猜出他们在找什么了。
“为什么要这么做?苍云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尹天禄低头瞥了我一眼,墨眸背后闪动得是一种让我觉得尤为陌生的高傲,他猛地一搡我的身子。肩膀撞到轮椅的架子上,虽然没有丝毫的感觉,但是那种疼却是我能想象出来的。
他站直了身子竟然恬不知耻的告诉我:“这是对你们路家的惩罚,我早就告诉过你,你在玩一个路家根本就玩不起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