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就忘了,陆府不是还有一位小姐呢嘛!”
萧平恍然大悟,他猛地一拍脑门,半掩着额头道:“哦,陛下是说她是陆逊陆丞相家的小姐,那位人们常说的天小姐。难怪了,看她的年纪倒是和坊间传闻的一致。属下原来只当是传言,如今看来还真是有些独特呢。”
萧齐然会意一笑,颔首赞道:“这下你总算说对了,没错她就是陆倩。这下你放心了吧,陆丞相公忠体国总不至于贪慕我一件袍子吧。”
萧平肃然间拱了拱手,对萧齐然的联系能力委实自愧不如,“陛下查人入微,属下自愧不如。”
萧齐然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声的翕然,也不再说别的扭回身子慢慢的向前走。这时候已经是过了四更了,街上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借着朦胧的天幕,两人一前一后也不怎么招摇。
唯一让萧平奇怪的是,每每发现有急匆匆向皇宫赶的轿子,萧齐然总会悄然的避开然后站在一边默然的注视好半天。让人觉得好生疑惑。
萧齐然4岁继位,为今已经做了十五年皇帝。先皇钦定三大臣辅政,由于萧齐然还未正式亲政,所以很多事情都无需亲自处理。不过照萧齐然以往的个性纵然无法亲自决策,但是每一件事他都要过问一下,也算是积累一下理政的经验。
照以往这个时候襄武帝怕早就等在勤政殿了,萧平实在想不出陛下为什么无缘无故的要到大街上来观察百官们上朝时的样子。
眼见萧齐然再次避在路边,静等面前的官轿过去后蔚然的打量了轿夫们的背影良久,萧平终于忍不住开口问了:“陛下,你到底在看什么?”
萧齐然目视远方,眼神深邃中带着些许的阴沉,就像这渐无的夜色,乍然间给人的感觉永远的处在了黑与白的交接,他也不在意,随口应道:“看江山!”
萧平一惊“江山?陛下您……”
萧齐然怅然叹了口气,泯然说道“是啊,我就是想看看这眼前大好的河山,属于我萧家的河山!”他的语气倏然一顿,语调中竟不自觉的带上了哀叹,“萧平叔叔,你说会不会有一天我从梦中醒来,眼前的一切就忽然姓了别的!”
萧平目露凄苦不禁有些凝噎。这声叔叔还是先皇在世襄武帝只是个王子对自己的称呼。
物是人非,细想起来转眼间就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心中好一阵叹,语气因为心境的转化变得随意了:“好端端干嘛要提起这个。先皇虽然英年早逝,但好在他为陛下选择了三位才干的辅臣,如今吴国四境安宁,国内阜丰,国力也是蒸蒸日上,陛下应该高兴才是,怎么会这样说呢!”
萧齐然咳了一声,惘然叹道“这些我自然都知道,可是我已经十九岁了啊。”
萧平心中乍寒,又怎么会不明白了萧齐然暗藏的含义。襄武帝四岁登基,以往由三位辅臣主政也是无可奈何。但是依照吴国的规矩但凡男子年满十八岁就业已成年。照理说三位辅臣就该商议着如何还政给皇上,可是一年来非但百官未曾有丝毫有关归政的奏议。连太后那边也如视若未闻般哑了火。
自古皇权高于一切,任谁也不愿意端坐高台却被人当做傀儡。襄武帝已然被人摆布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十八岁还是要受人桎梏,看来是心中动了怨念了。
自古皇室凉薄素来毫无恩义可言。萧平如今也是履任两朝了,尤其是经历了先皇的动荡之后,更是明白这句话的涵义。如今在萧齐然再听到这种话不禁让他遍体生寒,慨叹又要有多少无辜之人要因此丧命。
他心思散乱,面色上不自觉的就有了反应,萧齐然见背后忽然没了声音,不禁好奇的回了头。以他的眼力自然立即马上就察觉了萧平的变化“怎么,你有什么事吗?”
萧平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萧齐然察觉,他被吓了一跳忙着回答道,“没,没,陛下多心了!”不过心中想起自己的暗藏的顾忌,沉默了再三,终于忍不住还是问道,“那陛下要怎么做?是不是要……?”
萧齐然目光一皱,两眸子如寒冰般电射萧平心底,却是没有了丝毫刚才的亲近,他凝眉盯住萧平,冷然打断了萧平:“这好像不是你该问的吧!”
萧平屏息侍立,心中不禁涌起了一种不言的酸涩,他早就知道襄武帝或许是是相信自己的,但这种相信也只是存在于他需要到时候。他心中怅然却不敢表现出来,忙不迭的跪伏到地上:“微臣该死,请皇上责罚。”
萧齐然倒是没有想到萧平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他诧然的一转身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平,神色在无形中恢复了平和,他将紧蹙的眉头缓缓疏了,说道“你起来吧,师父也不要多想。齐然自幼得师父照顾当然明白师父的心意。你也不用多心,以后我如果我真的想要做什么还要仰仗师父。你起来吧。”
萧平应诺起来,却见萧齐然皱着眉像是陷入了思索一般。他略等了片刻,顾忌到自己的职责,无奈之下还是开口催促了:“陛下,咱们快回去吧。再不回去就赶不上今天的早朝了。这似乎不是陛下素来所奉行的吧。”
萧然舒眉一笑,墨眸闪耀宛若满室生辉。笑容自然没有区别,但不知怎的总让萧平心中忐忑。他不自觉的住了口。
萧齐然也不再为难萧平,他颔首扬眉,倏然一笑道:“好了,好了,走吧。今天的早朝如果缺了,少不得又要受陆丞相一通牢骚。咱们可要快了。”他扭身在前边走了。
萧平心事重重,虽然有心再问,但碍于身份也只好作罢。他牵了马刚走两步却被萧齐然冷不丁的回头吓了一大跳。
“回宫以后,你速速派人将都城内所有公卿以上子弟的情况查清,将他们平时都做什么,又有什么爱好都要一一列出。尤其是陆家,仲孙家还有刘家,三家必须一个不漏的给我查出来。明日午时之前我要看到详细的奏议,不,不行。到今日午时就要给我结果。”
萧平听萧齐然发果是午时之间,以御前侍卫的人手恐怕就……”
话本能的想要领旨,不过当他听完之后不由得脸上露出了难色:“陛下,这,如
萧齐然也不介意他的推挽,微微笑道:“御前侍卫不行,那在加上秘机处的不就可以嘛。”
秘机处,秘机……处。萧平下意识的重复了一句,背心不自觉的起了汗。他抬眼正撞上萧齐然期许的目光,一下子明白眼前的少年显然知道一切。他也不敢再说什么托词,哐当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微臣有罪,微臣绝非刻意欺瞒,只是太后在嘱命微臣之时曾说……”
秘机处是吴国秘衙,自吴国立国之时就已经设立。自古以来秘机处都是由吴皇执掌,秘机处一应奏议都只送往皇帝一人。萧齐然幼年登基,很多政务都无法处理。朝堂上的事交给了萧傲正亲选的三位辅臣,而秘机处则有太后暂时领导了。
说到底太后毕竟是一介女流,有些事情还是无法亲自出面的。这样以来遴选一个合适的负责之人就势在必行了。
萧平乃是先皇伴读,如今负责新皇开蒙,几十年来陪伴君王可谓兢兢业业,萧平家又是皇室家臣出身,其忠心自不必说。刘太后就将秘机处的奏议处置权交给了萧平。这件事本是暗中进行的,萧平由于要负责皇帝安全,每日里大多都要陪伴君王。所以但有处理秘机处的事情他都尤为小心。
虽然这件事照理说完全没有必要躲躲闪闪,但是太后有过严谕,在皇上亲政前不得让皇帝知道有关秘机处的任何情况。这样以来萧平就在违背太后懿旨和蓄意欺君之间落了个两难的境地。
他本当以为自己做的小心,皇上应当没有察觉。却不料忽然间就被萧齐然指了出来。饶是他心中再过委屈也要掂量一下萧齐然心中的态度了。
萧齐然没有表示,他微侧身子将萧平扶起来,脸上还带着一贯的笑容“好了,你就不必这么谨小慎微了。母后能将秘机处交给你打理就证明了对你的信任,这有什么值得请罪的。”
萧平微微一愕:“这……”
萧齐然倏地一笑,也不理他的愕然。他微挑眉梢,目视着远方已然跳出来的朝阳,却是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语调说道:“罪不是罪,却也可以是罪。我本来还不想这么快告诉你,不过你既然知道了,我想你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吧。以后秘机处的一切奏报你都要如实的送一份给我。”
“是”萧平点头应诺,不过心中却是暗暗叹道,看来太后也小看皇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