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楼一共三层,一楼人声喧闹吵嚷,觥筹交错。其中混杂着不少的三教九流,甚至有佩戴刀剑的江湖人士。二楼分为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小隔间,摆设雅致,转角、走道旁都有精致的屏风和帷幔遮挡着,私密性极好。
“何姑娘,昨儿睡得可好?”马甲一边殷勤地引导我走下雕花楼梯,一边问好、报上别致的菜名。最后停在一个二楼靠右的一个小隔间门口。
“不用了,这里一直都那么热闹吗?”我摇摇头,继续往下走,随口问他。
他立即快速从后跟上,自豪地说道:“那是,我们清风楼是大启最好的客栈。这可不是我浑说,大家都知道的。我们的招牌就是先皇御笔亲提的!许多达官贵人们都喜欢来我们这儿来吃饭摆场子……”
“小二,上两壶女儿红!”旁边桌子的一个胡子拉碴的莽汉甩手冲这里吆喝。
一楼现在是满满当当的,虽说是早饭,也有不少喝酒吃肉的江湖豪客,他们大都背着一把剑或者在桌子旁边靠着一把穿了环的大刀。
马甲拉开一个凳子,顺手擦了擦,示意我坐下,回头大声答应了一句。
因为人多,与别人合用一桌这种事情司空见惯,时不时可以见到后来的人随意地挑拣着空的座位,或者各管各地吃,或者与同一个桌子的笑谈两句,再分道扬镳。
小方桌,一般可以坐八个人,气质特殊的,也可以坐四个人。
这正是这一桌还这样空闲着的原因。我的对面、左右,三个身穿黑衣,戴着黑色斗笠的人正襟危坐,慢条斯理地撕扯着一块块干肉块,抿一口清水。与整个大堂喧嚣热闹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
从我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对面人的大半张脸,这个人眼角的一道浅浅的刀疤很是显眼,给清秀的面容平添了一丝冷硬。看到我的打量,他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又微不可查地朝门口望了望,继续慢条斯理地撕扯手上的肉,细细地咀嚼肉丝。
看这样子实在也不像喜欢搭话的人,我本想从天气开始扯开去,借此问问此地风土人情的兴致也减了下来,恹恹地开始喝粥。所幸这里的菜粥很不错,很快我就不再注意同桌的三个黑色人形物体,专心对付手上的食物。
一盏茶光景,一个有着一双小眼睛的肥胖男子挺着一个大肚子领着马甲等人从里屋出来,笑容可掬地迎向门外,不一会儿,与另一群人谈笑春风地再次走了进来,直奔二楼。
耳边回响着肥胖男的欢声笑语,就是昨天晚上叫着马甲的那个大嗓门,他现在刻意压低、努力温婉的声音在我耳里依旧声如洪钟。这群人十来个人,打头的是一位中年文士,白面无须,已现老态的面容依稀可以看出当年年轻时英俊迷人的风采。他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掌柜的招呼,与同行的一行人熟练地走进一个视野良好,又足够私密的小间。
视野良好,纯粹是针对于楼下大堂里侧的一个半月形舞台而言。舞台两侧有小巧的阶梯,后面是一个烟色随风轻扬的帷幔。
马甲提到过,这里每天都会安排说书,舞蹈给人观看欣赏,打发时间。这原本也是他们在先皇御笔亲提之前招揽人气的一个法宝,现在则成了传统,并且在原有的传统上面,又加了更为精彩的段子。歌舞不再只从民间卖艺的人中间随意挑选,时而会有各大歌坊舞肆请来的闻名坊间的人物。
在那一群人进门来的时候,人群也只是稍微静了静,转头看了个稀奇,便又吵嚷起来。旁边一桌几人高兴道:“杜大人也来了,那玲珑不是也会来了?这次来得不冤,嘿……”另一人符合道:“兄弟我的消息不错吧,传闻玲珑可还是清倌儿呢……”
“不错不错,来来来,再叫几个小菜,今儿兄弟我请客……”
与我同桌的三人手停了停,看似沉思实则与我一样在听其他人的闲磕牙。
帷幔飘飘,琴声低诉,优雅缓慢地渐渐由无致高。大堂中的人连同喝酒耍乐的一些壮汉也是静了下来,同时聆听优美琴音。
我克制住自己失望的神情,继续埋头于食物中,不顾黑色三人组深藏鄙夷的眼色。
要说琴,我在老板娘那里几百年间听过的何止几百上千。就像吃惯了山珍美味的人再去吃草根树皮,不说生不如死,至少是难以下咽。
而唯一引得起我兴趣的人也不能得见。如果要我闻音识美人,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一曲奏罢,席间轰然叫好,大汉们这下有了发泄的地方,击掌的击掌,拍桌的拍桌,纷纷叫嚷着再来一曲。
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厮从楼上下来,对一旁候着的一个伶俐侍女附耳一阵,侍女随即撩开帷幔扶出一个身穿白衣的纤细女子。
席间又静了静,顿时发出一阵嘘声。
那女子扶着身边的侍女,微低着头柔柔地往上走去,脸上轻轻柔柔的白纱一荡一荡地,挠动得满身热血的汉子们发出又一阵嘘声。
早在那小厮下楼的时候,黑色三人组已经把一块碎银放在桌上走人了。我看得无趣,慢他们一步也走了出去。刚踏出门,就不见了他们的影子。
据说那个玲珑是飘香院新进的人,今天还是第一次登台献艺。不过早在之前一位过路的书生听到了她优美的琴音,一时惊为天人,便千方百计探听到了她的芳名,因此玲珑这个名字在大启风传一时。
飘香院原本就是大启数一数二的勾栏,那里曾出过不少的美女和才女。里面女人不少,男人也不少。晚上人多,白天依旧人多。
到了这样一个世界,怎么也要逛一逛这样一个经典的桥段发生场所。不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而是以一个男人的身份。
息壤自从与我彻底融合的那刻起,便可随我心意任意地捏圆搓扁,换个身体也是转个念的事情。加上阿罗送的千丝万缕衣,即刻,一个相貌平庸的青年男子就从一个偏僻的小巷里踱步而出。
这样比易容实在是棋高了不止一着,任谁也看不出破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