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一年八月四日,农历六月十五,又一个月圆之夜,我们再次体会到毒蛊的厉害,多亏有何医生的“提神醒脑”药,才得以度过一劫,虽然还是很痛苦,但总算可以忍受。
喘息之际,老鬼趁机抖出土司王墓的秘密,把大家的命运紧紧牵系在一起。也就在这时,我内心充满了矛盾,既为身上的毒蛊担忧,又为上级的任务而头痛,毕竟解蛊和打开石棺是对立的,到时候该如何抉择呢?我发觉自己陷入到一个漩涡中,越转越深……
天刚蒙蒙亮,何医生和李科长的身影便出现在外宿区的小径上,他们急匆匆地走进屋里,苍白的脸上尽现疲惫,像是熬了一夜的结果,估计是昨晚疲于应付那两个中蛊的武警。
“你们还好吧?”李科长少有地露出惊讶表情,我们安然无恙的状况出乎他的意料,他招手把老鬼叫到屋外询问。我有些紧张,不知道等一下该怎么解释那瓶药,但随即又放下心来,像老鬼这种老江湖,应该清楚监狱里的潜规则——对外三缄其口,他会装疯卖傻搪塞过去的。
何医生走到里面一张空铁床边,打开药箱摆出一幅专家坐诊的样子。此时天已破晓,大家身上的毒蛊刚刚退去,谁也不想再做没用的折腾,一个个拿起毛巾水桶往外走。
“你……过来。”何医生一手指向我。
刚一坐定,他便悄悄地问,“昨晚是不是又发作了?到底怎么回事?”
“是毒蛊,每到月圆的时候就发作……”我压低嗓音,详细介绍了毒蛊的情况,以及昨晚误吃药片反而好转这回事,至于土司王墓玉盒的事却不敢提及,希望他能用医学技术找出解毒的方法。
何医生先是一愣,随后皱紧眉头说:“上次我化验过你们的血样,是有某种不明毒素,能使人产生像毒品戒断那样的强烈症状,可惜这里设备不全,化验不出是那类中枢性压制毒素。”
“你给我的那些是什么药?”我想从药物相克这方面来推测,应该能得出个大概。
“提神药。这属国家机密,不是你应该问的……还有,你把药公开出来是违反规定的,下次注意。”何医生误会了我的意思,看我愕然,又安慰了一句,“放心,我会帮你治好这病的,当前最重要的是尽快完成任务。”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谁不想尽早离开这种地方啊?可主动权不在我们手里,对手又是极其谨慎的人物,只能耐着性子陪他耗下去。突然,我想起蜡尸身上得到的那个背包,正要说出笔记簿的事,就看到李科长从门外走进来。
“看来他们跟你那两个一样,都是外因引起的间歇性癫痫,具体要等下次发作时抽取血样做毒理分析才能确定。”何医生面对李科长,神情凝重地说。
李科长依然不露神色,只是点点头,说了句“谢谢!我还有事”,便面无表情的转身离去。
“老大,这姓李的科长你要查一查……”趁这机会,我把来时在岩洞发现蜡尸那一段从头到尾讲述一遍,重点是蜡尸皮包里的笔记簿。
“哦!有这回事?”何医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理解李科长不上报的苦衷,但之后的一系列行为明显有些不正常。“笔记簿的事我会去查,你好好看着陈木桂,千万不能让他破坏土司王墓。”
……
因为怕引起别人的注意,这天早上我跟何医生只是草草交流了一些情况,之后我们足足有一个月没有再接触,期间他到过外宿区两次,大家只是远远的打个“没情况”的暗号就各自散开,直到九月二日,毒蛊第三次爆发那天,我们才慌慌张张的对上话,当时风云突变——老鬼摊牌了,暴露得很彻底……
这次发作的毒蛊又出现变化,不但让人出现心悸、痒痛,还多了一种奇怪的麻痹,除了一丝意识,视觉、听觉,甚至味觉,全都变得模糊,整个人就像置身在一个漆黑空洞的墓里,就算吃下何医生的药片,也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有的只是因痛苦、恐惧而绷紧的肌肉和快要崩溃的神经……
“老鬼,这么多年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当毒蛊渐渐消退时,狐狸惊魂未定的问。确实,像这样的折磨,很难有人能挺得过来。
“琢磨不透、变本加厉,从意志上把人摧毁,就是这种毒蛊的厉害之处。”老鬼喘着粗气,感慨的说,“我一直坚信能找到土司王墓,能找到解蛊玉盒,正是这种信念支撑着我,而这不仅仅是为我自己,也是为了家里那苦命的儿子,他的毒是我遗传的,虽然现在还发作得不厉害,但我必须治好他,就算让我下十次地狱也要救他……”
老鬼的话把大家带入沉默中,个个黯然无神,都在为自己多舛的命运而苦叹。那一刻我也是心烦意乱,越想越是惆怅,赶紧把注意力转移到老鬼身上,只见他低着头,表情很复杂,时而皱眉,时而又露出难以捉摸的笑意。突然,他猛的站起身来,一字一句的说:
“我找到洞道的入口了,还进去探查过,可惜里面深不可测,到处都有岔洞,暂时还没找到墓室。”
“啊!”屋里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叫,连早有准备的我也不自觉的加快心跳。老鬼好像意料到我们的反应,他连眼也不眨一下,接着说到:
“这位土司王真是个厉害人物,他自知死后这蛊咒玉盒将会带来动荡,又不舍得毁掉这穷其一生心血造出来的宝物,于是他寻遍整个西南深山,想找一处隐蔽的地方来建造墓室,把玉盒做为陪葬品藏到石棺里,让后人永远找不到。”
“大家都领略过诸葛亮那个八卦阵的威力吧?”一提到阵法,老鬼变得很兴奋,他带着敬畏的语气说:“这个阵可以算是有史以来最谨密、最成功的,从地势的利用到天文气象,无不恰到好处,我看能破解的人寥寥无几。当然,这个土司王就是其中之一。
当年他肯定也是赞叹不已,后来还发现,这古阵的下面竟然有庞大的、无比复杂的天然地道,这些都是极好的屏障,他就利用这两点,把墓室安建在地道深处的某个地方。为了做到万无一失,他还在里面布下许多毒虫蛊物,我进去没走多远就碰上了……”
“老鬼,看来你是早有准备。这些事不会是到劳改场之后才知道的吧?”狐狸突然插出一句。
“他可能是看了李科长翻译的那本日军笔记……”我趁机把老鬼摆上台,看他会不会透露出谁是内鬼。
“不!日本人的笔记簿里肯定不会有这段记录,因为他们对毒蛊毫无防备,请来的道士也不是苗族人。”狐狸慢条斯理地说着,一边盯着老鬼的眼睛。
“好!大家都是兄弟,都同坐一条船,我也就不隐瞒了,其实,我知道土司王墓的秘密已经好久了,这次是故意到大茶岭来的,为的就是找到玉盒……”
“啊!”大家显然是被这句话给震了一下。
“咱们现在必须同舟共济,合力找到解蛊的玉盒。这点我还是有信心的,不知道大家意见如何?”老鬼不动声色地说,细心的话,能看出他眼神有些闪烁。
“当然是豁出去了,总比慢慢折腾死好吧?说,什么时候干?”黑仔已经蠢蠢欲动了。
“老鬼,咱们都是无期徒刑,就算拿到玉盒,你也跑不出去,又怎么救你儿子?”还是狐狸冷静,他说出我想问的话——你得到又如何?还不是困在劳改场?说不定会被内鬼灭口……
“不,拿到玉盒咱们就可以远走高飞了。”老鬼不顾大家惊愕的表情,他观察下外面的情况,看没有动静,招呼大家围过来,放低声音说:
“你们知道吗!那天然洞道很庞大,其中有几条能通到境外去,咱们事成之后不用再回来了,缅甸那边我也安排有人接应,我儿子现在就在那里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