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个地牢吧,还是位于宫内的地牢。
素衣盘腿坐在地上,自嘲地看着四周。
总的来说,环境很差。不知道这个地方到底有多大,目光所及的地方都是木栏隔开的单独囚室,每一间都有五十平米的大小,里侧放着一堆潮湿腐烂的半干稻草,散发着一股股的霉味,时不时还有虫子和老鼠爬过,看大人直想作呕。
耳边突然响起来一阵轻微的铁链声响。
素衣转头看了看,唔,隔壁没人。不过,看起来怎么有一种怪怪的感觉?那堆稻草……
素衣借着淡淡的光线,仔细辨别了好久,才认出那里也有一个人,一个衣衫褴褛,头发灰白,几乎和那堆灰暗的稻草融为一色的老妇人。
“喂,你没事吧……”素衣看见了她干瘪的身子,瘦如干柴的手臂,心里一阵阵地发怵。
那个妇人仍旧趴在草窝里,一点反应也没有。
“喂,你不会是生病了吧?喂,喂……”素衣见她没有回答的意思,无趣地闭上的嘴巴。
身上开始痒了。素衣站起身,不停地抓着痒,抓的发疼了身上的不适才感觉稍微好一些。心里烦躁极力。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关在这里?为了威胁萧北翎?不,萧北翎不是一个可以随便威胁的人。为了获得什么利益?不,自己除了一个淑妃的空洞身份,还能有什么。
素衣胡思乱想着,脑袋想的发疼了,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手臂已经被抓的流血了。素衣却一点也不觉得疼了,相反的,看到指甲里殷红的血迹心里还有一种奇妙的兴奋感。
疯了,真是疯了。
会死在这里吗?素衣看着头顶排布紧密的根根原木,有一瞬间的茫然。
“看你过得不错啊。”低沉的话语由远及近,传进了素衣的耳朵里。
烨萧。终于还是露出真面目了啊。
素衣回头看他,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
“为什么你一点也不惊讶?”烨萧走到素衣面前,隔着木门看她,脸上仍旧挂着温文的笑容。
“惊讶什么?惊讶你就是化石?”素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偏过头看着被自己抓的面目全非的手臂。刚知道的时候,怎么可能不惊讶?永州那个温柔地拉住自己的玄衣男子,那么温柔舒适的气息,怎么可能不是他?他承认永州的那个是化石,当然就承认了化石就是烨萧。
“你果然知道,”烨萧收起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阴沉一笑,“萧北翎也知道了吧?”
素衣懒得搭理他。
“别指望他会来救你!”烨萧狠声道,“我会让他死的很难看!”
“为什么到我这个囚犯面前放狠话?你没信心赢过他吗?”素衣嘲讽。
“你!”烨萧猛地甩了下袖子,脸色变得很难看。
这样的人……以前怎么还觉得他温柔呢?真是眼睛瞎了。素衣闭上了眼睛,觉得有些疲惫,心里难受的厉害。
烨萧突然笑了,放缓了声音,无比温柔道:“我当然又信心赢过他,他的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你大约做不了我的皇后,不过我还是会好好地爱你……”
“别痴人说梦了!”素衣生气地打断了他,“跟你在一起,我还不如去死!你不是很恨中州的吗,恨不得毁了它,为什么你还要夺皇位!”
“我改主意了不行吗?我想得到你,想给你荣华富贵,想让你权倾天下成为站在最顶端的女人,这也有错吗?”
“那些是你自己想要的!总是拿别人当借口,真是可怜!”素衣毫无畏惧地直视着他,眼里露出了怜悯。
“别有那种眼神看着我!”烨萧咬牙,面容狰狞扭曲,“我想要又怎么样?他们有权有势,便可以掳人妻子,害人性命?别以为你有多清高,在清高美丽的女子,为了权势一样可以抛夫弃子,不顾礼义廉耻!”
“你……”他今天这个样子,都是因为受过伤害?
“你知道没进宫之前我是怎么过的吗?乞讨,长工,甚至小倌,你知道那种尊严被别人踩在脚下的感觉吗?不,你不会知道,不会……”烨萧后退了一步,无意识地摇着头。
“都过去了,你现在是中州第一乐师了……”素衣原本怨怼的心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第一乐师又怎样?还不是个奴才!刚进宫那几年,多少人说我是太后看中的小倌,哼,我不在乎,因为我要爬到最顶端!太后那个狠毒的夫人……”
素衣心里一动,低声道:“太后是你的娘……”
“她才不配做娘!她是个魔鬼,魔鬼……”烨萧有些歇斯底里,眼神也恍惚了。
“你没事吧,你……”素衣隐约有些理解了,怪不得太后平日对他那么照顾,原来……
“你知道第一次看见你我是什么感觉吗?”烨萧静默了一会儿,又恢复了最初的那种文温文的表情。
“萧北翎接见你的时候,我站在太后身边,看到你温柔的笑容,眼睛美的不可思议,萧北翎没看上你,我很高兴……你跳河那天,是我救你上来的,那时我就发誓,要给你最好的……”烨萧突然走进了几步,蹲下身子凝视着素衣的眼睛。
素衣本能地往后倾了下身子,跳河的那天,不就是自己穿越过来的那一天吗?
“第一次约你去镜湖,你没有去,我很失望,那时萧北翎已经开始注意你了,除夕夜那天我让人给你带话,让你去潋滟亭,你也没去……”
“潋滟亭?是你让我去的?那天……”
“我透了消息给林雪纺,说有人在那里和侍卫私会,其实我是想让萧北翎对你失望,把你打入冷宫!我有把握留住你的命。”
潋滟亭,原本以为那天是某个妃子想陷害自己的,没想到却是他……
“在回雁山的时候,你不愿意跟我走,我在你的车撵底下放了有毒的银针,位置很巧妙,我想如果你中了毒,不管你怎么拒绝,你还会是我的!”
“华美人也是我杀的,我借机帮助了你,期盼着你会感激我……”
素衣看着他有些疯狂的表情,渐渐害怕了起来,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让她心惊的想法,结结巴巴道:“我的孩子……是不是……”
“算是吧,”烨萧得意一笑,“你必须是我的人,我怎么可能让他留在你的肚子里!”
素衣原本有些侥幸的心彻底凉了下来,他的确受过伤害,可他也不能随便去伤害别人啊,深埋着的失去孩子的痛楚全都涌了出来,“你是个坏人,所有的坏事都是你干的……你怎么可以这样……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你还我的孩子……”素衣上前,死死地捉住了他的手腕,使劲拉扯。
烨萧使力推了一下,把素衣推倒在了地上。
“恨我吗?恨吧,恨吧,在爱我之前,尽情地恨吧……”烨萧在素衣起身重新抓主他之前便迈步离开了。
烨萧经过旁边的那个妇人的囚室时,一直没有动静的老妇人突然坐了起来,扑到木门前,伸手抓住了烨萧的脚,嘶哑着声音喊道:“放我出去,我是千刹门的门主,我有钱,有很多钱,我会武功……”
“走开,疯子!”烨萧踢了哪妇人一脚,妇人哀叫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素衣恨恨地看着他离去,一直哭,一直哭,直到哭的睡着了。
烨萧每日派人送三次饭过来,虽然很不想吃,但为了活下去,素衣还是坚持吃了。旁边的妇人身子不好,没人送饭给她吃,她总是捉虫子吃,幸运一点可以捉到老鼠。素衣觉得她很可怜,每次都分一半饭菜给她,吃老鼠实在不卫生,而且很恶心。那妇人又时吃,又是不吃,整天趴着,一点言语也没有。
不知道是第几天,终于又有人进来了。是秀萍。
素衣眯眼看着她,不太想说话。
秀萍仍旧很憔悴,流泪呆站了半响,终于呜咽着开了口:“公主,您还好吧,奴婢,奴婢对不起您……”
“是你给我下的堕胎药。”
“公主……”
“什么时候下的药?”
“公主……是那天的清炒竹笋……奴婢,奴婢真的是不得已,真的……”秀萍哭倒在了地上,跪在了素衣面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一直把你当好姐妹的,”素衣也流出了眼泪,“原本我很不喜欢皇宫,曾经想过逃去的,带着你和秀芷。”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奴婢不敢祈求您的原谅,只祈求您好好保重身体,奴婢欠您的会想办法还……”
“我看起来很糟糕吗?只不过脏了一点而已,放心吧,我暂时不会自杀的,我会好好活着的。我只想问你一句,你到底为什么背叛我。”
“华美人出事的那一次,德妃把我带走,我差点被打死,是他救了我……我……我爱上他了……”
“爱?爱到可以为他做伤天害理的事?”
“对不起,真的……”
“不用说对不起,你走吧。”素衣痛心地别过脸,不去看她。
“不……”
“我想我不可能会从这个地方出去了,烨萧若真是夺得了皇位,我也不会屈从于他,我会跟萧北翎一起去死的,爱一个人的心情,你应该了解的。你若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让我见见秀芷吧,看到你我就想起她了,一直都是她真心待我的。我想劝你一句,就当是我们主仆一场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离开他吧,他不值得你爱。”
看见秀萍黯然地离去,素衣的心一阵阵的抽痛。我知道你也是真心待我的,可是,我就是不能原谅,我一直把那个孩子当作后半生的支柱啊!我知道你很内疚,所以你一直在生病,一直那么憔悴,希望你能渡了你的劫,安然地生活下去。
素衣长长地叹了口气,嗓子有些痒,嘴里感觉腥腥的,微咳了一下,便咳出了一口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