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显然是被这个神秘老人的话给吓住了。我们家三个孩子,我是长子,做为老大,显然是为人父母的最为心疼的孩子。听了老人说我在半年之内竟有一劫,我母亲的心情可想而知,我甚至能觉察到她的汗水正从额头不断的滴下。
而我却没有丝毫的担心,这并不是说我已经到了坦然面对一切的境界,我觉得这个老头的话有些危言耸听,甚至有些可笑。如果谁有什么劫难能提前算出的话,早就找出解决的办法了。我只是饶有兴趣的看着手里的符箓,这张符箓的质地很特别,像是牛皮纸做成,捏在手中就能感觉到它的坚韧。正面画着一个豹头环眼、铁面虬鬓的大汉;反面是一些奇怪的符号,在符号上方是两个遒劲有力的字,可惜我不认识。但是我能猜得到,正面画着的那个人应该就是钟馗,尽管我没见过钟馗长什么模样。
我母亲还要继续询问下去,然而老人却仿佛没有什么耐心,拂了拂手对我们说道:多说无益,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该来的则来,该走的则走。少年人,记住贴身放好我给你的天师符,切切不可儿戏。最后又声色俱厉的接着说道:你们回去吧,切记不要对别人提起我的行踪,否则,我必像那妖魅一般追逐你们终生。
看到老人又一脸漠然蹲于菜地,我母亲百般无奈,拉着我向他鞠了一躬便往山下走去。
等我们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母亲把今天在马山上的情形和我父亲说了一遍,又让我拿出那张符箓给他看了一下。两个人商议了一下,决定马上就去找我姥姥。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姥姥虽然不是那个铃铛的始作俑者,但肯定知道太多的秘密。
然而,就当我们再次来到姥姥家的时候,发现她竟然不在。问了一下我的表舅舅和表舅母,他们也不清楚她的行踪。我们在她家一直等了2个多小时,还是没见到她的身影。这位已经97高龄的老人平时轻易不乱走动,也不会出门不给家人说一声。此刻,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老人,究竟又去哪里了呢?
第二天我们再来的时候,姥姥依然不在。但是却让我表舅传话给我们,她去走亲戚了,让我们不必等她,她至少要在妹妹家住一个半月才回来。我母亲担心我,想从我表舅舅那打听到他姨(也就是我姥姥的妹妹)家的地址,可是我表舅舅却无论如何也不肯透露。这让我们感觉我姥姥好像有意在躲着我们一样,我估计我母亲对我的担心肯定又加了几十分。
然而我和我母亲都不知道,就在我们还没有到达马山之前,我的姥姥已经去了。她深知马山上那位老人的脾气,如果没有她的出现,就算我们拿着她的贴身信物去见他,他也会对我们置之不理。这也是后来马山上那位老者为什么会静下心来接见我们的原因。
在那老人驱逐我们下山之后,我姥姥才从那间小祠里走了出来。姥姥对那老者说道:现在知道为什么我要他们母子来找你了吧?想必你一眼就能看出,南辉这孩子卤门之处竟然有两股妖魅之气缠绕。虽然我看不出那股微弱一些的气息到底是什么,但正是由于它的存在,才抵御了另外那股邪气对南辉身体的侵袭。如若不然,想必南辉那孩子现在已被邪魔入体,即便不失去性命,也必会迷失心性,成为一个灵魂寄体。
恩。老人点了点头说道:只是我有点奇怪,我从这个叫南辉的年轻人身上怎么只感到一丝的灵魂波动呢?而我观他面相、骨骼也非奇异,无非就是体格健壮一点罢了。像他现在这种情况,身体早已定型,体内经络也不畅通,缘何那两股妖魅之气会找上他?如果不是那两股邪气互相制约,各有所忌,就算他的体质再好,可怕现在也危险喽。他体内隐约散发的那股气息究竟是什么?竟然要劳烦两股不同的邪恶势力去觊觎?如果南辉的灵魂本体是一种强大的气息,到了他这个年纪,也早应该显露无疑。现在照他的情况来看,无异只是一个平常世人,灵魂波动的程度不比常人相差多少。唉,想不通啊,想不通。
姥姥也叹了口气说道:怪就怪在这个地方,南辉这孩子从小就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果说他和别的孩子有什么不同,不过是脑筋灵活一点。我也把脉过他的筋骨,却是凡人一个。他八字虽软,阳刚之气却盛,鬼怪邪魅之流至少现在还接近不了他。世间的一切存在便有存在的道理,一啄一饮自有定数。你不是给他一张天师符吗?现在姑且走一步算一步,结果自有揭晓的时刻。
两位老人不再说话,各自进入了各自的思想之中。
从马山回来之后,我父母显然对马山上那位老者的话信之无疑。平时从不让我出门,生怕我遭遇车祸,甚至连电灯、菜刀之类的东西都不让我碰,几乎把我软禁了起来。我一下子失去了自由,刚开始几天还不觉得什么,后来闷的我几乎发狂。好多次我看见脖子上挂着的那个老者给的符箓,都有种用尿把它给淹没的冲动。不是因为带上它以后我再也没有害怕过,我真的想与它来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如果不是因为暑假结束,我要去京读书,我一点不怀疑我的父母会用极端的方式囚禁我一辈子。去学校的时候,父母大包小包一路相随,到了学校安排完毕一切之后还非常严肃的警告我:电器之类的东西千万别碰,校门千万别出,过马路的时候千万不要低头走路。。。唉,校门都不让我出,我还过什么马路呀。
我记得当时马山上的老者说的是半年之内我会有一劫,而且让我等这劫过了以后和姥姥一起去找他。然而时间一晃就到了春节,这半年发生了什么琐事我也不一一赘述,反正结果是我依然生龙活虎的。这不仅让我的心放了下来,更是让我的父母彻底落下了心里的石头,我甚至可以看见这块石头砸到了马山那个老者的头上。
过完春节的时候,我母亲带我去属姥姥家拜年,表达一下我们的谢意,顺便再让我她看看我的情况。姥姥依然是摸完我的手摸额头,之后对我母亲说我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我不知道我母亲是听了之后是怎么想的,我是很高兴,由衷的高兴。我高兴的原因不是因为去除了缠着我的东西,而是姥姥的这番话终于可以让我的父母不再为我担心。
如果说一切都如我姥姥所说那样,那么我的人生也将会按着父母的期望一步步走下去:读书,毕业,工作,结婚,生子,然后再命令我的孩子按照这条路线开始他的人生。
2003年,非典之后。
我已经连续3天4夜没有睡觉了。“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节是鬼节,也许是上天为了给这个节日增加点气氛,连续几天都是阴沉的天气。到了清明节的时候,非典肆虐的人心惶惶,路上的人都带着大大的口罩,人和人之间几乎断绝了来往。而各个机关、学校、企业事业为了人身安全,几乎都与外界隔离开来。尤其是学校,放假不让学生回家,家长探望不让进门。
春节以后开学的时候,我女朋友是和我一起进京的,而半个月之后我是和她一起回来的。记得我说过,我女朋友在我们高考的时候落榜了,之后艺术功底不错的她改学了美术专业。我们开学的时候正是她开考专业课程的开始,所以她和我一起进的京。久别胜新婚,在我女朋友考完试之后,和她激情的缠mian了半个月的我毫不犹豫的陪着她回到了她复读的高中。女朋友复读的学校是在一个镇上,回来之后我们就租了一个房子。我给自己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陪读。后来她的学校也开始封闭,我自己一个人又不敢在租的房子睡觉,这就是我连续几天没有休息的原因。
就在我在网吧奋斗到第四天凌晨的时候,我实在是太困倦了。以前的时候我都是在网吧老板的床上睡觉,天天给他送钱,想不熟都难。可是这天晚上我到他卧室一看,一张一米半的双人床上竟排了5个人,我实在是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此刻天还没亮,让我回去我租的房子,我实在是打不起那个念头。后来疲倦的实在厉害,我就趴在电脑桌上,强打精神看着时间一点一点而过,准备等天亮的时候回去睡觉。
终于熬到天色有些发青了,我看了看时间,4点半多点。心想天就要亮了,等我回家之后洗刷完毕,天色肯定大亮,那我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睡个好觉。和网吧老板打了个招呼,我便往租的房子走去。
我租的房子离女朋友读书的学校不远,依然是那种乡下的平房。走在学校前面那条大路上的时候,路边卖早点的师傅已经开始下手在炸油条了。这让我的心里更踏实了一点,天马上就亮,小贩都起来干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回到家之后我烧了壶热水,洗刷了一下便躺倒了床上。房子由于好长时间没有人居住,空气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味道,干干瑟瑟的,像是石灰味,又像是什么发霉。4月初的天气还是清寒的,蜷缩在床上的电褥子里面,我甚至在开自己的玩笑:莫非棺材里就是这种味道?奇怪的是,刚才在回来之前,我觉得走在大路上自己随时都会睡死过去,而此刻头一挨着枕头,我竟然睡意全消,脑子里清明无比!
我此时的心情可以用愤怒来形容,我甚至在跟自己赌气。我狠狠的往床下吐了口唾沫,低声自言自语道:真他吗的丧气,老子还真不信有什么东西,有本事你把我弄死!我活着的时候弄不过你,我不信我死了的时候也弄不过你。尽管我不承认自己当时害怕,但我说的那句话却无疑暴露了两点:一是,我潜意识里已经相信真有什么东西存在,二是,我已经不知不觉的在给自己打气壮胆了。
而仿佛回应我的话一般,就在我咬牙瞪眼的说完这些话盯着天花板的时候,窗子外面竟然传来了清晰的悉悉索索的声音,就像是一个人在蹑手蹑脚的走路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