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嫔，当此国艰，多亏你去年的撙节之计！”这话说完，光绪突然隔着窗棱呆望着天外，整个身子和精神一下陷入迟钝之中。时光荏苒，皇帝正式亲政已经三年多了，从当初愤愤思振的小年青，变成了探进大清脓疮深处的实习大夫。繁重的政务、头疼的时局、捉襟见肘的经济、左补右缝的慌乱……最终变成一种可怕的情绪——失望！他越来越觉得是在强撑，一日到头酸酸无力。如果早知道当皇帝是这种滋味，他怎么要受这些罪！
珍嫔起初还以为皇帝要夸她呢，竟然没了后音。她早与皇帝心脉一息，很快明白过来。
“皇上，自来为人不易，为人君者更不易。这幅联子，臣妾一直在想，世宗宪皇帝（雍正）宗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
光绪回头，望着雍正皇帝那幅令人匪夷所思的遗墨。
“臣妾想，”珍嫔声音变低了，“他老人家是看透了人世。”
光绪以为她要引申，岂料住口不说了。住了会儿，忍不住问道：“看透什么？”
“臣妾怕说不好。”
“哎呀，快说吧！”
珍嫔深深地看了皇帝一眼。“所谓康乾盛世，世宗是起着承前启后的重要作用。一朝创立勋业固然难，但承接前朝，壮大国力，并泽及后朝，更不容易！皇上，您想想，世宗在位时，一心要江山图志，泽被苍生，却背着多么大的骂名！世宗是真正的伟人，重压不但摧不倒，反倒更加从容。写下这副联子，正是他从容的表现吧。”
嘤嘤嘀嘀几句话，光绪听来如醍醐灌顶。他以从未有过的眼光再次回身打量：
惟以一人治天下，岂为天下奉一人。
他第一次品味到，内里那股愈挫愈奋九死不悔的硬气！
“皇上，”珍嫔美丽的眸子莹光闪耀，就象是一颗千磨万磨的金钻，“现在的天下，跟以往有大不同了。只消看看以前视为蛮夷的欧美各国，如今多么强盛！我们与其苦恼，不如琢磨他们壮大的原因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