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嗣同与石穿裘的交情，决非泛泛。
石穿裘有个师父，京圈里尊称“大刀王五”，与谭嗣同是莫逆之交。
谭嗣同较石穿裘，似乎要长一辈。如今，谭嗣同与大刀王五的交谊已为世人所知，交谊至深的原因，一皆豪侠极品，一是尚武如痴。谭嗣同曾先后拜过四位武师，有刘云田、清朝武举黄方舟、通臂猿胡七，最后一位便是由胡七介绍、声名遐迩的大刀王五。谭嗣同资性深厚，又肯用功，自然武艺精进迅速。其功夫之深，从欧阳予倩（谭嗣同业师欧阳中鹄之孙）回忆中可见一斑：“他于文事之暇，喜欢技击，会骑马，会舞剑。我曾看见他蹲在地上，叫两个人紧握他的辫根，一翻身站起来，那两个人都跌一跤。”
因此，谭嗣同与石穿裘之交是自然而然的了。只是，石穿裘现在已被王五逐出师门。这家伙天赋异禀之外，偏好经商，经商又是王五所认为的“旁门佐道”：贩卖鸦片。王五以中国人吸鸦片为耻，对他屡教不改，遂断绝关系。此事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无法评价。谭嗣同超越王五之上，看中石穿裘的人品，并不忌讳王五的好恶。正因此，石穿裘格外敬重他，喜欢他。
刘光第瞅瞅身边的妓女，又瞅瞅其他几个，忍了几忍，还是忍不住了。
“不是说来喝酒么，”刘光第面对文廷式，“上这儿来了！”
他家孩子一堆，全靠他一人薪水。万一被官场上人发现，一告发，减薪不说，这功名怕也要断了。所以文廷式进门要戴顶大帽子。大清延袭明朝，有一项规定，严禁官员入妓院，是一条铁令。到清末，自然纲常松懈，不过万一较起真来，那是难逃法网。
石穿裘乜斜刘光第一眼，端起大碗一饮而进，转碗底示众人。诸人只好饮干。
“让她们，弹个曲儿吧。”陈三立说。
石穿裘逼视他问：“嫌不漂亮？”
“漂亮，”陈三立回，“弹曲更美。不是都会弹曲？”
“那就——”石穿裘瞅着文廷式，“弹？”
“弹！”
“弹！”石穿裘推开怀里的美人。
“弹什么？”美人问。
文廷式瞅着她的人，听着她的话，百感交集。众人都目视他，便道：“古筝、琴和箫，奏个高山流水吧。”
众妓均是一愣。此曲平常也练，毕竟古名曲，很少有人点。谭嗣同瞅着众妓惭惭的神色，举起杯来道：“人活一世，不就此生活过，齐聚阴间？人皆有灵，物皆有性，各位姐妹，能听你们雅乐一曲，三生有幸啊！”
《高山流水》的音阶很高，又粗狂，箫音有如梆子在敲，众人虽于妓院听曲，亦好象坐在山林野寺之中。
